第四章 崩溃的陈江
三教九流龙蛇混，各显神通三百行。
陈江上一世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深知其中的道理。
有些人伟光正、名声响，和他们相交，是一大幸事。
可也有些人，奸恶坏、烂馋滑，这类人也不能得罪。
一个猴儿有一个猴儿的栓法。
在这年代想要成事儿，还真少不了黄经理这样的人。
黄宁。
早晚用的上。
看着手里的名片，陈江将其塞进了口袋中，随后收起麻袋背起背篓，便向着县城的商场走去。
说是叫做商场，其实也就上下两层。
里面各式商品都比外面卖的贵，但客人却是依然络绎不绝。
因为这是整个县城，唯一有电动扶梯的地方。
电动扶梯加销售人员的统一制服，在人们的心中便等同于高端。
如果有人说你东西买贵了，你就告诉他是在县城商场里买的。
那个人会再重新打量一番后，发出“的确不一样”和“贵有贵的道理”的感叹。
这就是95年东北农村经济的一个小小缩影，而这一切在陈江的眼中，则代表着满地的机遇。
为了了解市场行情，陈江在县城里逛了小半天。
花了五十元，给苏玉买了一套白色的碎花连衣裙和一双白色帆布鞋，又买了两斤肉和十斤大米，一共花了七十块钱。
剩下的三十，他打算给妞妞买两罐奶粉。
苏玉没有奶，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营养不良。
但这东西，不是吃一两只野鸡就能补回来的，需要长期的调养。
妞妞不能一直吃米糊，还是得喝奶粉才行。
“买奶粉。”陈江对着售货员说道：“龙丹的，两袋。”
女营业员闻言赶忙上前招呼：“大兄弟，给孩子买奶粉啊？”
“姐给你推荐个新牌子，现在卖的可火了，而且一袋比龙丹的还便宜三块钱。”
“那感情好啊。”陈江开心说道：“啥牌子？”
售货大姐笑着拿出了两大包奶粉：“今年新成立的牌子，叫三鹿！”
“滚！”
………
当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妞妞已经睡下，苏玉正坐在有些发黄的灯光里吃着东西。
见到陈江进屋，苏玉赶忙放下碗筷，挡在了妞妞的旁边。
看着那戒备的目光，陈江心中苦涩，却只能强撑笑脸。
“你挑土豆吃的？为啥不吃鸡肉？”
陈江放下背篓，皱眉看着桌子上的大瓷碗说道。
那里面剩下的全是鸡肉，土豆却已经被吃光。
“谁知道你在抽什么疯，我要是把鸡肉都吃了，你晚上回来没东西下酒，我不还是得挨打？”
苏玉的话带着明显的怨气，可却又不敢直视着陈江的眼睛，就那么坐在炕沿上看着自己布鞋的鞋尖。
而站在旁边的陈江则是心里针扎一样的疼。
自己之前是真他妈不是人啊！
对了，礼物！
陈江赶忙从背篓里取出东西，献宝一样的摆在了炕沿上。
猪肉，大米，两袋奶粉，一袋子苹果。
最后，则是轻轻的将一个黑塑料袋，和一个干净的鞋盒放在了苏玉的面前。
苏玉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东西，白色的碎花连衣裙，即便是在城市中穿着，也很时髦的帆布鞋和白袜子。
“那袜子是卖鞋的人送的，说现在城里人都这么穿……”
陈江努力调节着气氛，和话还没说完，便迎上了苏玉那绝望的双眼。
“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啊？”
“我问你！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苏玉声音颤抖着对着陈江再次喊道。
“一共花了一百……”
啪！
陈江被这一个大嘴巴直接抽懵了。
为啥呀？
这一巴掌是为啥？
可当他转头看向苏玉的时候，却是心中一怔，因为在他的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一把锋利的剪刀正直直的对着他的脸。
“陈江，我告诉你，别说是一条裙子一双鞋，你就是给我金山银山，你也别想打闺女的主意。”
“你敢动卖她的心思，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我没想卖闺女。”陈江退到门口焦急的说道，同时也终于明白了苏玉的反应。
之前他也给苏玉买过东西，可那都不是为了对苏玉好，而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好从她手里骗到更多的东西。
俩人结婚收的礼金，就是被他这么骗走的。
孩子百天的礼金，也是这么骗走的。
而就在昨天，他提出了想把闺女卖了。
哄骗的说辞是，现在没钱，闺女跟着遭罪。
陈江承诺把闺女卖了之后，钱都给苏玉买好东西，让她和省城里的那些女孩一样时髦。
而现在，自己买了这些东西，又刚好说了那些话。
“媳妇，你听我说，我之前是说了要卖闺女的混蛋话，可现在我不想了，我真的改了……”
“你骗鬼去吧！”苏玉哭着说道：“陈江，你觉得我还会再信你的鬼话么？”
见到苏玉那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眼神，陈江急的一拍大腿蹲在了门口。
双手搓着自己的脑袋不断的拍打，随后竟也开始忍不住的抽泣了起来。
“我他娘的该死啊！”
“人性都败光了，连你都不信我了。”
“我他嘛该啊！”
陈江一边说着，抬手便是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每一下都啪啪作响。
这一幕，将屋里的苏玉吓得愣住了。
之前陈江虽然也赌咒发誓说自己会戒赌，可每次最多也就是陪陪笑脸，说说好话，最多就是买点东西。
像是现在这样崩溃打自己脸的，还是头一次。
“你……”
看着陈江蹲在地上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苏玉终于还是心软了下来。
“那你说，这买东西的钱是哪里来的？”
“我昨天在山里打了个狍子，去集上买了一百块钱买的啊。”陈江抽泣着说道。
“那我怎么没看见？”
“我没往屋里拿，怕臭了，就赶紧背着上县城大集了。”
苏玉闻言赶忙拿起背篓查看，见到里面真的有血迹，才算是稍微相信了陈江的话。
“你……真不打算卖闺女了？”
“不卖！”
陈江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
“媳妇，从今天开始，我戒赌学好，不会让你和闺女再吃一点苦。”
“谁要敢碰你们娘俩一下，我和他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