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赶紧赶紧,趁我爸跟老三不在家,给我几块钱。牛娟有可能是怀上了,想吃点苹果,我骑着自行车带她去赶集,回来给你扯几块布。”
“哦对了,妈,你不是说有几百块私房钱要跟我分吗,怎么又不见了?”
“还有,我跟牛娟都结婚好几个月了,妈说好要分家的,怎么一直拖着不管。”
老大任前萧一跨进屋子,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跟赵从雪提要求。
赵从雪呆呆的坐起来,看着窗外的阳光洒在干干净净的土院里,好看的耀眼。
她缓缓地挪动腿,双手撑在炕上抬起屁股,能动,还不疼。
她激动的掀开被子从炕上溜下去,穿上自己的烂布鞋,开心的在地上跺了跺脚。
老天爷,腿脚能动的感觉真好。
她这是在做梦吗?
“妈,你咋了?”
任前萧从炕柜上取下一个匣子,不解的看着赵从雪,“睡得好好的,妈你蹦跶啥,做梦梦到啥了?”
赵从雪又蹦了蹦,“老大,快说说,今年是哪一年?”
“八五年啊,你睡糊涂了吧。”
八五年,那就是四十年前,她三十六岁。
老天有眼,她回到没分家的时候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丈夫还活着?
她瞥见任前萧伸手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东西往自己的兜里揣。
“你给我放下!”
老大在偷偷挪用她的私房钱,他刚刚拿走的是她的银镯子!
这个白眼狼,就知道顺东西,把她的棺材本都顺没了。
她当即跳上炕头,一把将匣子抱过来,并迅速从老大的口袋里把自己的银镯子夺回来。
“妈,你风风火火的干啥,这些不就是留给我的吗?”
任前萧被这一番操作搞得十分恼火,“你还说你最心疼我,这些都是给我的,又反悔了?老二去外面过好日子去了,老四书读的也不错,这院子里的东西不给我都是老三的,他又没结婚,你们慢慢给他攒啊。”
任前萧没好气的溜下炕头,“也不知道你做梦梦到啥了,忽然就开始发疯。”
赵从雪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她深深的闭上眼睛,慢慢的平稳情绪。
老大一直很聪明,别人都说他老实憨厚,其实他最知道示弱,私下里跟老鼠攒仓一样,将她所有的家底儿,一点点的骗了去。
老二老四不读书后都去外面讨生活了,他们没怎么用她的钱,长大了不孝顺她也认了。
但老大把她的棺材板都偷了去,在她瘫在炕上的时候,将她藏在磨堂里的老银元拿去卖了,添钱盖了二层小洋楼。
除了老大,没人知道她手里还留着老银元。
可他倒好,分家后的四十多年间,再也没喊过她一声妈。
她曾经寄予厚望,最为疼爱的老大,连她养过的狗都不如。
说起来,她的老黄狗呢,这个时候应该还活着。
“哐当,哐当~”
一转眼,老大又在翻地上的老木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镜子。
镜子很新,她都不舍得用,怕弄脏了,一直放在抽屉里。
老大这是看到啥好东西,都要给他媳妇牛娟拿去。
赵从雪当即拿起立在门后边的顶门棍,重重的打在老大的手臂上。
“任前萧,你给我放下。”
“别碰我的东西,滚出去!”
老大被打得又气又恼,一把握住顶门棍,“娘,你干啥?睡迷糊了吗,我是萧萧。”
赵从雪用力抽回棍子,这回毫不留情,狠狠地抽在老大的腿上,后背上。
“打的就是你,你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整天就知道牛娟牛娟,我不知道用好东西吗?”
“滚,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看到你。”
任前萧被揍得跳出屋子,吱哇乱叫。
大儿媳牛娟听到动静,从外面的门房进来。
她穿着亮丽的桃红上衣,桃红色的裤子,崭新的白牛津布鞋,若不是脖子上还围着大红色的头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里人下了乡。
“你咋惹妈不高兴了,我都收拾好了,你还上集去不?”牛娟面色不悦,“妈,你下手轻点,你不是最疼老大吗?”
赵从雪扶着墙站定,盯着眼前的牛娟,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这牛家的母老虎,把她一辈子的好名声祸害没了。
她怂恿着老大将她的好东西全都拿走,转头就跟她这个当婆婆的成了仇人。冷静,冷静,她要冷静。
不然,牛娟那张嘴颠倒黑白,还能让庄子上的人全都站在她那边。
“家里的好东西全都在你们屋里了,还想怎么看才满意啊?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谁家的儿媳妇嫁进来饭不做活不干,就知道在家等着我伺候?”
赵从雪冷笑道,“怎么着,你还想等着我们掏钱让你去街上充富汉去,你觉得人家在背后是笑话你还是笑话我?”
任前萧愣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妈,怎么火气这么大。
见势不妙,他拉住牛娟的胳膊没好气的往外走,“走吧,买果子的钱我还有。”
眼看着老大两口子要走出院子,赵从雪沉声道,“站住,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别到时候怪我没说清楚。”
任前萧停下脚不耐烦的转头看她。
赵从雪的情绪稳定很多,语重心长的教导他。
“老大,你都结婚了,意味着你们成家过日子,要自己种地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前三个月你们刚成亲,也没让你们干活。”
她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手,“但这都开春种地了,你爸跟老三都去忙了,你们俩要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还待在家里。就知道嘴上念叨着分家,地里的活儿干过一天没,家里的鸡猪羊喂过一次没?”
赵从雪用棍子戳了戳地面,“饭做好了还要我亲自请一趟才上桌吃饭,就问哪有你们这样当小辈的?”
这番话说得任前萧面红耳赤,其实最近他也觉得不好意思,但牛娟不爱做饭他听得出来,便一直顺着她了。
他脸皮薄,还从来没被亲妈这样训过,当即转头往外走。
“我不去了还不行吗,现在就上山扬粪去。”
牛娟气呼呼的转头,“我都收拾好了,忽然大吼小叫的,不就是看不惯我么,我回娘家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