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风里都是凉悠悠的泛着丝丝冷意,侯府总算是得了一夜安眠。
翌日。
喜鹊在西窗外的枝头跳来跳去,呀呀叫得欢快。
沈老夫人已经能坐起来自己用膳了,沈灵微又给沈老夫人看了一次脉,老嬷嬷忽然匆匆进来,满面为难。
“二小姐,顾家来人了,说要见您……”
顾家?这是哪家?
沈灵微皱着眉,跟着嬷嬷过去的当儿,把事情了解清楚了。
原这顾家是盛京太仆寺少卿家,半年前,顾家大爷的幼子顾成玉跟崔锦言定了亲。
太仆寺少卿虽只是个从四品,但家境殷实,崔锦言嫁过去不说当家主母,但数不尽的富贵定是有的,当初为着这门亲侯府也是颇废了些心思的。
但如今崔锦言得知自己是真正的高门贵女,不管这门婚事跑路了,两家这下交换了人,却是有些为难。
沈灵微跟侯夫人一块儿去见顾家的人。
来的是顾家少爷的小厮,态度恭恭敬敬地:“家中主母得知二位小姐身份一事,本是要亲自前来拜访,但身子不适,便派小人前来探望,家中三公子听说此事,也想见一见沈小姐,不知沈小姐可还方便?”
话倒是说得极好,极圆滑,分明是打探沈灵微的意思。
毕竟沈灵微来侯府之前,那可是真正按高门贵女教养了整整十五年,更遑论闺中结识的手帕交。
凭她前十五年结识下来的人脉,纵然落到侯府,也定能结一门更好的亲。
沈灵微不愿掺和这些事儿,更不愿草草嫁人,斟酌片刻,微笑直道:“婚约既然是和原来的沈小姐定下的,如今她身份有变,这门婚约不如就此作废吧。”
小厮点头,并不意外。
但他没想到,沈灵微又说了一番话。
“不过,取消婚约不是看不起顾家公子的意思,男婚女嫁本来就是情意之事,我与顾家公子从未有相见,若强行扭在一起,将来也只会得来一对怨偶,惹来家宅不宁。”
无论她是真的这般想还是只是为了表面功夫,但这番话依旧说得小厮不由高看几分。
他动作顿时变得更加恭敬:“沈小姐放心,小人一定将话带到。”
沈灵微微微一笑,端起茶水,冲张嬷嬷看了一眼。
张嬷嬷立刻亲自去送,态度十分客气。
不料,那小厮还没出门,外面就又忽然道:“顾三公子的二爷来了。”
这句话话音刚落,外面就扬声传来一句话。
“那个废物不敢来,我顾存衍代侄子前来问侯夫人一句,敢问当初定亲,定下的可是家中行二的小姐?”
这声音郎朗,抬目望去,只见一月白袍子的男人大步而来,身似修竹,端的是剑眉星目,轮廓刀削,鼻梁高挺,唇若含丹。
但那双眼睛,狭长深邃,恍一看宛如沉静深潭,但内里却掩藏着草原飞鹰一般的锐利锋芒。
这不是个善茬儿。
这是沈灵微心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这、当然定下的自然是家中行二的小姐。”侯夫人略有犹豫,仍点了头,但立刻又道,“不过当初那门亲,锦言与贵府公子你情我愿,如今二人身份有异,自然不可与当初同日而语。”
顾存衍身姿挺拔立于二人跟前,扯了扯唇角:“既然当初定下的是沈家行二的小姐,如今婚事已定,沈家虽已落魄,但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哪有轻易毁诺随意退婚的道理。”
他一上来一点也不看沈灵微,张口就将婚事订死在了“沈二小姐”这个身份上,更用家族荣辱来进行威逼,每一个点都踩在侯夫人难以争辩的点上。
分明是故意的。
沈灵微笑了,掀开美眸上前半步,挡在侯夫人身前。
“那我也有一言要问顾二爷。”
顾存衍连目光都没挪动分毫,只道:“二小姐请说。”
还刻意在“二小姐”三字上加重了语气。
沈灵微明白他这点小心思,只道:“敢问两家可有交换庚帖?可曾下过聘礼?”
顾存衍目光一顿,这才正色地看了她一眼。
沈灵微就笑了:“既然两家未曾交换庚帖,也未下过聘礼,寻常人家婚事有变也是常事,怎就我沈家轻易扯上了毁诺一说?”
聪明的姑娘。
顾存衍心中赞叹一声,笑了一下,姿态也更加逼人。
“当初两边年纪尚幼,只用一枚玉佩定下,约定着及笄再下聘礼,确实不曾交换庚帖。”
“但如今府中沈锦言小姐刚刚攀上高枝,迫不及待归了国公府,侯府便立刻弃了与我家的亲事,传出去,恐怕难保有侯府背信弃义、攀龙附凤之嫌。”
好啊,说到底还是用舆情要挟。
沈灵微眯起美眸,掩住眼底寒光:“那二爷现在想如何?”
顾存衍淡淡看了她一眼,身材娇小的一个人,面对他接二连三的质问不仅毫无慌张,反而比她那母亲都要冷静得多,甚至就连气势也与他相当,还反过来逼问他。
不愧是高门教养出来的。
可惜,顾家需要这门亲事。
这姑娘注定只能成为两家联姻的养料。
他审视般上下看她一眼,理所应当道:“既然沈家二小姐弄错了人,我们也不为难你,就由如今的二小姐你,代替崔小姐嫁入我家吧。”
由她代替?那怎么成!
方才灵微可是明确拒绝了顾家小厮,那就说明她没有嫁顾家的打算。
侯夫人脸色一变,目光都焦急起来,就要将沈灵微拦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