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公孙瓒的官邸,公孙越的随从上气不接下气似地趴地上禀告道:“公孙越大人在回来的途中已经被董丞相的家将射死了!小人也受了点伤,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一听说弟弟被人射死,公孙瓒一下子像被刺刀捅了一下心窝一样。但他努力支持住了。他问道:“何以见得是董丞相的家将害死公孙越的呢?”
趴在地上的从人抬起头来道:“是他们自己说的。……我们正在行路,突然从路左边的草木丛里窜出一伙人来,道:‘我们是董丞相的家将,看箭!’然后就放出箭来,公孙越大人中箭而死,而我的臂膀也受了点轻伤。……”
公孙瓒瞪着怒火的眼直视着从人道:“莫非,莫非你跟人合谋害死了我弟弟,而用苦肉计让你自己受了点轻伤?”
一听这话,从人显出满脸的痛苦和冤屈,连连磕头于地:“主公说这话叫小奴死无葬身之地啊!小奴对主公全家一向忠心耿耿,常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主公岂能如此冤枉小奴呢?”
公孙瓒:“我想也不至于此,你平日的忠心,我也是可感可信的。……不过,你可能想得太简单了。如果董卓想要害死你们,岂能派人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说‘是董丞相的家将’?”
从人:“主公的意思是,这仍是袁绍的阴谋,他派人杀死我们,然后嫁祸于人?”
公孙瓒:“这是极有可能的。——你先退下吧,疗治好伤口。——叫伙夫备点酒肉,给你压压惊。”
从人又一次的叩首:“谢主公!”然后退下了。
公孙瓒接着痛苦而恼怒地想:“袁绍一面诱骗我攻打韩馥,一面使阴招儿获取了冀州,又冒充董卓之名害死了我弟弟,真一箭三雕了。什么诚实,什么守信,什么不欺不诈,于他身上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我等当初真瞎了眼,昏了头,推举了他为盟主,其实他狗畜不如也!……我不报仇雪恨,何复为人!”
……话说公孙瓒属下有一名将领,姓钱,名雨,字风行。钱雨刚出生时,有一巫师根据孩子的生辰八字及五行五方等给孩子取名,说孩子命中缺水,于是干脆就取了个单名谓之“雨”,并说了些“雨水充沛”“雨露滋润”“风调雨顺好丰年”等等吉祥的话,使得钱雨父母亲高高兴兴地给了他数两白花花的银子。
其实,钱雨刚降生时,命运并不顺利。一般来说,新生儿刚离开娘胎降落到人间时,总是伴随着哭叫声的。可钱雨刚出生时,却气息不稳定,不顺畅,也没有哭叫声。这时,接生婆用手握住孩子的两条小腿儿,让其头朝下,在其屁股蛋上拍了几巴掌。即刻,孩子的气息通畅了,“哇”的一声哭叫了起来,并且哭声还不低。所以,钱雨能活下来,接生婆可是立了第一大功的。
长到六七岁之后,弄枪使棒,舞刀挥剑,成了他的最大爱好,当然,他也喜好诵读经书,甚至写点诗文。他十七岁时便从军打仗了。
他的这一次的出发,便是在公孙越出使冀州并被袁绍派人害死之后。公孙瓒率领属下所有的人马,杀奔冀州而来,立誓要雪被欺诈之耻,要为自己的弟弟报仇雪恨。
钱雨等将所率领的队伍作为先锋部队,首先到达了磐河桥之西,与到达磐河桥之东的袁绍的军队形成了隔河对峙状态。
公孙瓒立于大桥之上,喊着袁绍的名字大骂道:“袁贼你背信弃义,出卖耍弄我,又冒充他人之名,杀害我兄弟,嫁祸他人,实乃无信无义、无道无耻之徒,你有何面目再立世为人?”
袁绍一听,怒火中烧,策马奔至桥边,也指着公孙瓒骂道:“此一时彼一时,何信义之有?韩馥才能不足,愿请我治理冀州,两厢情愿,与你何干?真狗拿耗子,不识好歹的狂徒!”
公孙瓒哪里服气,又前走两步骂道:“过去我们错以为你是忠义之士,推举你为盟主,而今才知道你不忠不义、无诚无信之徒,你狼心狗行,可知世上有害臊二字?”
袁绍怒火冲天,令文丑前进厮杀。文丑策马向前,挺出长枪,直杀上桥去。公孙瓒挺立桥边,手握长枪,眼瞪着文丑,与文丑交锋搏杀,刀枪撞击,铿锵作响。战至十几合。公孙瓒略感力不从心,忙转身撤退。文丑奋勇追击,追到公孙瓒阵前,公孙瓒阵中四名将领一齐挺身而出,迎战文丑。文丑快速一枪,刺中一员将领,然后撤出阵外,等待新的战机。
被刺中的一员将领,即钱雨。刚被刺中落马时,他仍睁着双眼,嘴唇翕动着,似乎说了句什么话。当时有士兵在旁侧,说听到钱雨所讲的一句话好像是:“母亲,不孝儿先去了。”努力说完了这句话之后,钱雨即倒地死去了。
钱雨战死后过了好几天,他的灵魂才被阎王府批准归家一次。夜晚,二更天之后,他的魂灵飘移着向家乡靠近,三更天的时候到达家门口。母亲刚刚入睡。他的灵魂在门边处睡着。而后,他开始托梦与母亲说:“母亲,儿本军人,死于战场,无所憾,所憾者,就是三天前我没能活着回来给您老拜寿。请您老原谅儿的不孝。”
梦中的母亲道:“我儿,你先我而去,为母的是多么的伤心。为母的实在不懂你们军中之事,就这样打打杀杀,到底为何?到底为谁?向我拜寿不拜寿,母亲想得通,算得什么大事?——儿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钱雨魂想了一想,道:“母亲,为儿的记不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梦中的母亲:“儿啊,你怎么连你自己的生日都忘啦。——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今年你的生日,却成了你的冥寿。”梦中母亲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母亲醒了,托梦逼迫中断。
……却说文丑刺杀了四员将领中的一员——钱雨——之后,稍作停顿,转动着双眼观察了一下战场态势,觉得战阵中仍有空隙可以冲击。自信、斗志和勇力鼓舞着他冲入敌阵空隙,径直扑向公孙瓒而去,其势头有似狮子扑向麋鹿一般。
公孙瓒见势头不妙,弯子一拐便向山谷中逃窜。文丑在后面聚马厉声大喊道:“还不赶快下马投降?”听得此喊,公孙瓒更加慌乱不堪,马步不整,连续的挨刮、碰撞了好几棵树木,头盔滚落,弓箭掉落,披头散发如疯子一般骑马狂奔着。不料奔转山坡时,马的一双前蹄踩空,公孙瓒栽落到山坡之上,半边脸被撞得红红紫紫的沾满了尘土,边滚边爬动着逃跑。一边急奔一边心想:今日该性命绝矣。
急奔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感觉后面没什么动静了似的,于是一边奔跑一边侧着头窥视着身后,感觉却怪怪的出乎意料:身后追击的文丑不见了。
于是他松了一口气,爬上坡顶远望,他看见了一个年轻人的模样正跟文丑在大战着。搏战了几十个回合,也看不出胜负。公孙瓒正心想着回头找回兵器,前往助战,而一瞬间文丑已经拨回马撤退而去了。
于是公孙瓒沿山坡向那年轻人奔去。他看出了年轻人身材的高大,看到了年轻人的宽面浓眉和大眼,感觉出年轻将军不凡的武艺、威风和气势。他走近了年青将军,作揖,问道:“请问将军高姓大名?”
年青将军欠一欠身,答了个礼,回答道:“某乃常山真定人,姓赵,名云,字子龙。某原本袁绍辖下之人,但看袁绍毫无忠君救民之心,故特来投奔麾下,想不到在此相见,望大将军接纳!”
这真是令人喜出望外。公孙瓒欣喜感激万分,立即领着赵云归寨,并设晚宴款待,如老友一般共商军中大事。
晚宴结束后,公孙瓒回到帐中,又把白天的事情回想了一遍,似做梦一般。接着他又想:明天的作战,用白马作先锋,这是必须的。然而让赵云作先锋可以否?他的年轻,他的勇力,他的武功和战术,他的气度和威风,应该都不成问题。然而,他初来乍到,他内心到底想得到什么,他知道我内心想着什么,他能拼死力效命于我?这些一时一刻是吃不准的,实乃没有几分把握。
于是乎他上床就寝。迷迷糊糊之中,他梦见弟弟公孙越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于是他说:“兄弟啊,真像是天意似的,在我被文丑追得快要无路可走之时,忽然出现了个赵云来搭救我,不然,我怕已经归西了。”公孙越道:“哥哥是想让赵云担任前锋吗?”他道:“弟弟怎么知道我的心思的?”公孙越道:“哥哥凡事应有个循序渐进啊。你现在就让赵云担任先锋将军,他就一定为你效死力?退一步说,他为你效力立大功了,久而久之,会把你这个主公放在眼里?为何功高能震主?功高之人往往轻主耳。此理哥哥怎会不懂呢?”
说到这里时,公孙瓒忽然一惊,醒了,才知道原是一梦。想:是弟弟托梦与我的吧。不是自家兄弟,怎么可能如此贴肺贴心地说话?于是次日凌晨,他又叫来了几个腹心之人,商量后决定:让赵云做后军,派大将严纲为先锋。
结果严纲被曲义所斩,赵云斩杀了曲义,这些都是公孙瓒战前所没有预料到的。
……话说冀州博陵附近有一个小山村,其中有一户姓卢的人家,生了两个儿子,是一对双胞胎。虽然刚生下来时身块并不大,但长着长着,体量甚至超过了其他单胞胎的孩子。弟兄两个都生得浓眉大眼的,很像他们的父亲。有邻居对其母开玩笑说:“看看你家两个宝贝儿子,再望望他们的老子,立马就能看出是老子的真种,不是婆娘偷人养的。”其母也打趣说:“俺丑婆娘,哪有像你们那样偷人的本事啊?”于是几个婆娘咧着嘴,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双胞胎弟兄两个长得像极了,村里的相当一部分人都分不出谁是老大,谁是老二。只有他们的家人和一些紧邻才分得出伯仲。后来长大了,人们接触他们多了,能够分清他们彼此的人才逐渐多了起来。
弟兄两个一起舞剑挥刀,一起学习骑马射击,一起跳跃比谁跳得高,比谁跨步远,一起互相帮助抄写、背诵诗文。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跟成年汉子一般的高大威猛了。
一天,弟兄两个带着长枪、弓箭等等到山林里去狩猎。不到一个时辰就射中了一头野鹿。真把弟兄两个高兴得什么似的。他们欢天喜地地把野鹿捆绑起来,用长枪抬着准备下山回家。正在这时,走在前面的老二无意间发现了右前远方有一只老虎正在朝他们看,把老二吓得惊叫了一声:“没得命,虎!”
老大一看,果然是一只虎,看上去虽不甚大,但差不多也已经成年了,单独出来寻食的吧。老大也本能地吓了一跳。立马对弟弟说:“快,在树后趴下,把长枪准备好!”
弟兄两个放下了野鹿,都面对着老虎趴了下来。老二说:“我们射箭,如何?”老大说:“不行,有点儿远,有树干树枝遮挡,难射到。”老二:“那怎么办?”老大:“我们有长枪,怕什么,它扑过来,我们用长枪刺。”
老二说:“不好,它真的走过来了。”
老大:“一定要沉住气,不能慌,等它靠近,我们就狠刺,要准!”
就这样,老虎迈着步子过来,弟兄两个趴地上目不转睛地瞪着。虽然很紧张,也畏惧,但仍然没有完全乱方寸。当老虎靠近他们准备朝老二扑过去的时候,老大喊一声“杀!”,一枪刺中了老虎的肚皮,老虎转向来扑老大,老二也喊了一声“杀!”刺中了老虎的颈项。接着,弟兄两个求生的本能和杀虎的怒火都达到了极点,用枪戳住老虎使劲儿按着,绝不放松,更不放弃。老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声,脚蹬着土石,土石被踢蹬得乱飞,爪子底下蹬成了两个大坑。
终于,老虎停止了呼气,弟兄两个也疲惫、虚弱到极点,一时竟然难以站起身。
一会儿,弟兄两个补充了点食物,饮了点水,才渐渐恢复了体力。他们用绳子绑住老虎的颈项和野鹿的颈项,带着疲惫与兴奋,慢慢拖着回到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