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落在了草丛中就不见了踪影,整个院子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那种静不是没人走动的静,而是一种死寂,没有人声、没有蝉鸣、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仿佛整个院子包括整个慕容府都没有一个活人。
哐当
一声巨响!
慕容浅身后的院门无风自动,狠狠的合上,隔断了最后一缕阳光。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阴风,桂花树的枯枝在风中摇曳如鬼爪。
慕容浅从容站立,眸子里没有一丝慌乱。
“哼,不知死活。”
她的指尖飞出一张符箓,瞬间钉在桂花树上。
树干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被定住的树皮突然泛起涟漪,一张模糊的人脸在树皮中缓缓浮现。那张脸五官扭曲的不成人形,眼眶处渗出仿佛血一样的液体,顺着沟壑流下。
“树灵?”
慕容浅皱皱眉头。
她见过化形的精怪,却从没见过如此凄厉的树灵。
普通树灵多是温和的草木精魄,这颗桂花树却透着浓重的怨气。
呜咽声陡然拔高,树皮上的人脸开始剧烈扭曲,无数枝条如同活过来的蛇,朝着慕容浅席卷而来。
慕容浅傲然站立,素白的衣裙被阴风吹拂微动。
可当枯枝扑过来的时候,她周身突然腾起淡金色光晕,枝条刚触及光晕边缘便“嗤啦”作响,焦黑的断口处腾起青烟,发出啼哭般的尖啸。
树皮上的人脸惊恐的凹陷,想要隐入树干深处。
“定!”
慕容浅双袖无风自动,一柄秋水剑如游龙破云,自袖中激射而出。
她左手掐诀,剑诀引动天雷之势,直指桂树。
树皮上的人脸剧烈震颤,无数枝条疯狂挥舞,却在触及慕容浅时纷纷炸裂,飞溅的木屑带着焦糊味四散。
慕容浅右手挽个剑花,腕间悬着的银玲发出清脆鸣响。
树灵动作陡然僵住,原本扭曲的面容浮现出刹那怔忪。
就在慕容浅的剑尖即将刺破树皮的瞬间,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小姐,救救我”。
***
秦氏端坐在太师椅上,悠闲的喝茶。
慕容笙坐在她的身边,气的面容扭曲。
“娘!这个贱人今天刚一回来就这么不听话,她真的能乖乖嫁去摄政王府吗?”
秦氏放下茶盏,气定神闲的摇着团扇,朝女儿轻笑。
“好啦笙儿,娘知道你不开心,这不,已 经把芷兰院分给她住了吗?”
“芷兰院?”慕容笙愣了一下“那里不是……”
她捂着嘴咯咯笑出声,眉目间皆是恶毒。
侯府房屋众多,芷兰院的位置很偏,靠近后门,平时压根没什么人过去。
几个巡夜的小厮在巡逻到那的时候,都说院子里听到呜咽哭声,还有人说看见过鬼影,一来二去越发荒芜了。
“听说那里闹鬼呢,最好把她吓得屁滚尿流。”
慕容笙想起慕容浅心里就一阵不快,尤其慕容浅还总是一副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样子,衬托的她这盛名在外的上京第一美人显得那么庸俗。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慕容浅瘫坐在芷兰院里,害怕的涕泪横飞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母亲,我要去亲眼看看她狼狈的模样。”
慕容笙打定主意,迫不及待的扶着秦氏往芷兰院飞奔。
芷兰院中。
桂树之前,一团半透明的人影从树干中飘出。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丫鬟衣服的少女,颈间青紫的勒痕触目惊心。
更诡异的是,她的脚踝处缠绕着树根状的黑气,将她和桂树牢牢相连。
“小……姐……”
她含糊的发出声音,双眼血泪纵横,眉心一点红痣。
慕容浅皱眉:“你是……小婵?”
记忆翻涌,她想起原身五岁生辰那天,难得穿上了新衣服,开心的在花园里扑蝴蝶,却被人带到花厅。
秦氏端坐在花厅主位,凤仙花染红的指甲轻叩桌面。
“是你打翻了佛堂的贡品?”
她愣在原地,贡品明明是婆子们摆放的。
还没开口,巴掌就裹挟着劲风袭来。
“夫人,不是小姐,是奴婢不小心撞翻的!”
一道纤细的身影挡在身前,小婵单薄的脊背颤抖着,却坚定的护住她。
“反了你!”秦氏尖利的指甲划过小婵苍白的面颊,三道血痕瞬间渗出。
“在侯府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婢说话!”
接连的巴掌把小婵打的嘴角溢血,直到父亲的身影出现在花厅门口才作罢。
小婵回头冲她笑:“小姐别怕,吃块糖。”
塞进嘴里桂花糖的甜香混着血腥味,成了她记忆中难忘又复杂的味道。
眼前的小婵身形残缺不全,皮肉上带着骇人的伤痕,尤其是头顶,一根长长的钉子定死在她的头顶上。
“镇魂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害得你?”
慕容浅打量小婵,这明显是死前遭受到极大的折磨,怨气不散才会依附在桂树上成为树灵。
小婵含混不清的低喃,见慕容浅不解,她缓缓张大了嘴。
嘴里的舌头赫然只剩半截!
“哟,这不是咱们尊贵的大姑娘吗?怎么,一棵树也能把你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阵轻蔑的声音传来,秦氏和慕容笙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来。
在她们眼里,看不见血泪纵横的小婵,只能看见慕容浅呆立在一棵枯死的树前。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慕容浅这样,开了天眼。
小婵的虚影剧烈晃动起来,周身泛起浓烈的黑雾,她发出尖锐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她努力伸长手臂,想要去抓秦氏母女二人,却被树根牢牢的困住,动弹不得。
面对慕容笙的嘲讽,慕容浅淡然开口:“桂树,鬼树,难道你们不知道桂树性阴,最容易招惹鬼物吗?”
伴随着她的话音,芷兰院里起了一阵冷风,暮色如血,枯枝如刀。
慕容笙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身上毛骨悚然。
秦氏冷笑:“危言耸听,如果真的有鬼物的话,怎么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慕容浅垂眸,语调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冤有头债有主,鬼物冤魂自然是要找害她的人索命,我并没有害人,怕什么呢?”
秦氏握紧帕子,嗤笑出声:“我看你是疯了,青天白日的编这些鬼话骗人!”
“是吗?”慕容浅抬眸看着她:“这个鬼像是个小丫鬟,是活活被勒死的,脖颈缠着发黑的麻绳,舌头被剪得只剩半截,每次张口,血沫子就顺着嘴角往下淌。”
她看了一眼慕容笙的衣袖:“你看,都滴到你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