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泠瞳孔骤然一缩，眼底蹿出一抹细小的火苗。
“陛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洛清泠心口一跳。
身后，楚砚寒缓缓站了起来。
他嘴角漫不经心地勾着，对上皇帝不满的视线，也没有任何退缩。
“陛下此言差矣，嫂子既然已经入了我平西王府的族谱，那自然，生是我王府之人，死是我王府之鬼，断没有脱身而去的道理。”
他一口回绝了皇帝的“好意”，偏生作为平西王府的人，他是最有资格回绝的。
皇帝沉着脸：“砚寒，你可要想清楚了。”
“臣想得很清楚，”楚砚寒轻笑一声，“臣的大哥已经去了，臣得了他的世子之位，若是连他婆娘都守不住，那日后也没脸下去见大哥了。”
他话说得粗俗，嗓音姿态惫赖，一副十足的纨绔模样，惹来不少人的嫌弃视线。
洛清泠却莫名想到了那日苏醒，在榻上看见他的模样，心跳骤然加速。
她闭了闭眼，将脑子里不清不楚的感觉甩开，高声道：“臣妇并无过错，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旦离开平西王府，赵承宇必然会再度求娶。
“楚少夫人，你二人当日还在花园里拉拉扯扯呢，谁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宋绾绾蹙眉，步步紧逼：“若是镇守西境的功臣之家留着你这样不清不白的未亡人，才是要寒了我大魏将士的心呢。”
洛清泠冷眼看着她：“郡主非要说臣妇和赵世子拉拉扯扯，可是亲眼看见了？”
宋绾绾咬唇。
她之前不知道洛清泠口才这么了得，说上两句话就要给她使绊子，一时不敢轻易回答，只能含糊道：“你不管是谁看见了，凡事总没有空穴来风的，何况，冤枉你一个孀居夫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洛清泠行事向来问心无愧，若是郡主有见证之人，只管叫来对峙。”
“还要什么对峙之人？”宋绾绾看向赵承宇：“赵世子，那日在花园里你和楚少夫人拉拉扯扯之后，又去了哪里？”
赵承宇还没开口，就听身后一道恍然大悟的感叹声。
“哦——我说你们吵吵嚷嚷半天，说什么呢，你们说那日啊！”
楚砚寒哼笑一声：“这两日本世子忙着大哥的事，倒是一时忙忘了。”
“宁王妃——”
他拉长语调，看向原本正在看戏的宁王妃。
宁王妃被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你府上的酒水有问题啊，本世子那日在你府中遇见我这嫂子时，她已然被下了药，若非本世子命人立刻快马加鞭将嫂子送回府上，又请了大夫，这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啊。”
宁王妃脸色都变了，根本没想到楚砚寒就这么讲这件事说了出来！
可还没完，楚砚寒啧了一声：“本世子本想找你们要个说法，没想到自己也中了招，对了，那日你们还扰了本世子的雅兴……”
宁王妃额上冷汗都下来了，连连道：“都是误会……”
“哦？这么大的误会？”楚砚寒斜觑着他们：“你们宁王府的管家，看来不怎么啊。”
“行了。”
皇帝挥了挥手。
有楚砚寒出来作证，将洛清泠送回了平西王府，他们还要怎么追究？
追究是谁在宁王府上给洛清泠下了药不成？
皇帝沉着脸：“一点小事也值得吵嚷半天，都退下。”
洛清泠松了口气，对着皇帝行了一礼，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赵承宇还要说什么，被宋绾绾瞪了一眼，只能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宋绾绾回到自己的位置，透过大殿之中的重重人影，看着身子挺拔的洛清泠，眼底闪过一抹愤恨之色。
为什么。
上次在宁王府，那个人也这么维护你，这一次更是为了维护你，直接和皇帝对上。
洛清泠，你哪里配？
她垂下眼，将眼底的一抹嫉恨之色掩盖。
宴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但有了洛清泠的闹剧，不少人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多言，整个宴会显得格外沉默。
不到中场，洛清泠悄然起身，离开大殿透气。
今日大宴，宫中张灯结彩，繁华琉璃瓦在烛火之中熠熠闪光。
洛清泠看了一眼，转过身，往更清净的地方去了。
绕过一处山石，眼前霍然多了一道高大人影。洛清泠手掌一翻，三根银针已经嵌在了指隙之中。
“嫂子。”
那人忽然转过头来，对洛清泠点了点头。
借着月光，男人冷峻的眉眼映入眼底，洛清泠心中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二弟。”
想到这人在大殿之中对自己的维护，甚至不惜自毁名声……她叹了口气：“多谢二弟在大殿之中为我说话。”
“我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楚砚寒沉默地看着洛清泠，唇角绷起。
他定定地看着洛清泠，黑沉的眼眸之中盛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在皇帝为难洛清泠开始，他就想好了怎么糊弄过去，但他没有等到洛清泠将他拉下水，反而看见了她清瘦的背脊笔直，舌战群儒的样子。
他一时恍惚，竟然错过了最佳开口的时机。
直到听到皇帝说，要让她脱离楚家，这才陡然回神。
楚砚寒垂下眼，道：“我那日说过，若是有人为难嫂子，嫂子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今日为何不这样做。”
洛清泠避开视线：“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两人本应是相敬如宾的叔嫂，却因为宁王府的荒唐牵扯在一起。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洛清泠莫名觉得身边有些躁动，连喉咙都在发痒。
不可，不对，不行。
她定了定神，主动道：“二弟，那日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你也不用……介怀，我们只当那日什么也没发声，你我从此不再提起。”
她本是孤家寡人，就算皇帝不愿意放过她，想要将她送给赵国乞求和平，那也是她的事。
若是将楚砚寒再牵扯进来……
洛清泠闭了闭眼。
平西王府帮她的已经很多了，她亦不愿意给这个男人带来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