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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给我……水……”

茅清兮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床边。

她伸手,轻轻掀开帘幔。

入眼,是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但即便如此,也难掩那俊美无俦的五官。

冀容白,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生了一副好皮囊。

只是,这副皮囊,如今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

他躺在床上,艰难地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想坐起来。

但他的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根本动弹不得。

“夫人……水……”

他看着茅清兮,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

茅清兮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然后回到床边。

她一手扶起冀容白的头,一手将水杯送到他唇边。

冀容白张开嘴,贪婪地喝着水。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因为喝得太急,他被呛了几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茅清兮连忙帮他拍打着后背。

等他缓过劲来,一杯水,也已经见了底。

茅清兮放下水杯,转身准备离开。

“夫人……”

冀容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茅清兮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夫人……可否……陪为夫……喝一杯……合卺酒?”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恳求。

茅清兮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冀容白这是在强撑。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应该喝酒。

可是,她又怎么忍心拒绝他呢?

毕竟,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好。”

茅清兮点了点头,回到桌边,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她端起其中一杯,走到床边,递给冀容白。

冀容白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接过酒杯。

可是,他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茅清兮见状,叹了口气,将酒杯送到他唇边。

冀容白就着她的手,慢慢地喝着酒。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杯酒下肚,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茅清兮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

“夫人……”

冀容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茅清兮回过神来,看着他。

“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充满了真诚。

茅清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

“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床边。

床铺里安静了。

茅清兮没有再理会床上的动静,回身坐回桌边,刚拿起筷子,就又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

转头一看,只见冀容白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他脸色涨得通红,青筋暴起,像是要把浑身力气都用上。

过了好半晌,他才勉强挪动到床边的轮椅上,立刻就全身脱力般靠了上去。

茅清兮皱眉,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你这是做什么?”

“必须得陪媳妇儿共饮交杯酒。”

冀容白喘着粗气,勉强笑了笑。“夫人——”

低沉的嗓音,略微沙哑,带着几分倦怠的慵懒,几分将醒未醒的病弱,却奇异地勾动人心。

茅清兮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杯中清冽的酒液轻轻晃荡,映出她冷凝的眉眼。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

“你叫谁?”

“你呀。”

冀容白的声音很轻,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带着笑意,又像是单纯的疑问。

他眨了眨眼,烛光跃动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将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也染上了几分温柔的错觉。

茅清兮却丝毫没有被这温柔所迷惑。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这男人绝非善类。

若他真是个心怀善念的好人,又怎能年纪轻轻就执掌鹰羽卫,在那片冰天雪地的北地,与骁勇善战的北齐人厮杀三年,还回回大胜?

又怎能让那些北齐人闻风丧胆,甚至吓得不战而降?

茅清兮紧紧抿着唇,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试图从冀容白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看出他此刻的真实意图。

可冀容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让人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没等茅清兮开口,冀容白已经自己转动轮椅,缓缓靠近了桌边。

他没有内力辅佐,驱动轮椅全凭臂力,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急促地喘息,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茅清兮看着他这副随时可能归西的模样,心底的疑惑更浓。

“咱俩都还没拜堂呢,二没洞房,这婚约算不算数,还另说。”

她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语气冷淡,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疏离。

“拜堂嘛,是来不及了。”

冀容白微微抬起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低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过洞房……或许还来得及。”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在茅清兮身上流连,眼神幽深,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茅清兮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她冷笑一声:

“就你这副病入膏肓的身子骨,我怕你半路死在床上,污了我的清白。”

冀容白听了这话,也不恼怒,只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

“夫人大可一试,试试为夫……行不行。”

即使身患重病,坐在轮椅之上,冀容白也依旧身姿挺拔。

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仿佛他不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而是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

只是那故意装出的懒洋洋的姿态,还有眼底那抹戏谑的笑意,破坏了这份沉静,让人捉摸不透。

茅清兮对冀容白毫无了解。

上一世,她与这位“病弱将军”并无任何交集。

她对他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那些真假难辨的传闻。

但无论是哪一种传闻,都指向一个结论——

这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招惹的男人。

“这桩婚事,是你同意的?”

茅清兮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冷声问道。

“没,”

冀容白摇了摇头,又咳嗽了几声,似乎牵动了体内的伤,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我一觉醒来,睁开眼,才知道自己多了个夫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没想到他们给我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我定会……亲自去迎亲的。”

这话,茅清兮半个字都不信。

冀容白似乎也不在意她信不信,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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