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其中一杯推到茅清兮面前,动作缓慢而优雅,仿佛他不是一个重病缠身的人,而是一位正在享受美酒的贵公子。
“夫人,可愿与我……共饮一杯交杯酒?”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茅清兮看着那杯酒,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你这身子骨还敢喝酒?就不怕喝出个好歹,让我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夫人放心,”
冀容白笑着,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在许下一个庄重的承诺。
“我一定……努力活得久一些。”
茅清兮看着他那病恹恹的样子,又看着他坚持要喝酒的模样,心底的疑惑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莫非……他真的命不久矣?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茅清兮心中浮现——
难道她今晚就能摆脱这桩荒唐的婚事,获得自由?
两人默默饮尽杯中酒,冀容白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苍白。
他放下酒杯,又默默地转动轮椅,一点点挪回床边。
他费力地挪动着身子,想要躺回床上,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艰难,那么缓慢,仿佛随时都会力竭倒下。
“夫人,你随意,为夫……先歇下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茅清兮站在原地,看着冀容白艰难的动作,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冀容白的手腕上。
脉搏虚弱无力,时断时续,一片紊乱。
小时候,她曾跟着母亲学过一些粗浅的医术,虽不能起死回生,但简单的诊脉还是会的。
冀容白的脉象,与那些命不久矣的人的脉象一模一样。
看来传闻不假,这位“病弱将军”,怕是真的活不过一个月了。
她并非多么心软之人,只是想到前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少年将军,就这么憋屈的死在后宅,还是在十九岁生辰这天,总归是有些惋惜。
只可惜,她纵然有些医术底子,也无力回天。
茅清兮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
确认了冀容白的确无法对她做什么,茅清兮也不再委屈自己,直接在他身旁躺了下来,并将寒星紧紧握在手中。
黑暗中,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然而,就在茅清兮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稳睡去的时候,身旁的冀容白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侧过头,借着微弱的烛光,静静地注视着茅清兮的睡颜,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合上双眼。
……
第二日清晨,茅清兮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轻松,神清气爽。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一夜无梦。
她起身时,发现冀容白还未醒。
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端着铜盆走了进来,伺候她洗漱。
小丫鬟的脸上,隐隐带着一丝庆幸,仿佛茅清兮还活着,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茅清兮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看来这国公府的人,都巴不得她早点死。
洗漱完毕,正要梳妆,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像是有人在砸门一般。
紧接着,门被人“吱呀”一声,猛地推开了。
“谁这么没规矩?”
茅清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怒意。
孙嬷嬷那张涂满脂粉的老脸,顿时出现在茅清兮面前,她身后跟着的,正是昨晚吃了亏的苏兰。
“大少夫人,夫人有请。”
孙嬷嬷趾高气扬地开口,对茅清兮的怒意视而不见。
“出去!”茅清兮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孙嬷嬷脸色一僵,她没想到茅清兮竟然敢这样跟她说话。
“大少夫人,夫人可等着您呢,你若是不快点去……”
“滚出去!”
茅清兮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更冷了几分,
“要请我,就按规矩来!否则,就给我滚!”
“你!”
孙嬷嬷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真的惹怒了茅清兮。
毕竟,茅清兮现在是冀容白的妻子,是这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大少夫人。
孙嬷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走了出去。
苏兰也只能恨恨地瞪了茅清兮一眼,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站在门外,孙嬷嬷咬牙切齿地说:
“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一个黄毛丫头了!”
说完,她又抬手敲门,这次的力道,比之前轻了许多。
“咚咚咚——”
茅清兮没有理会。
“再敲,再敲大点声!”
她冷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把你们家将军吵醒了,我看你们怎么交代!”
孙嬷嬷和苏兰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们这才想起,屋里还住着一位煞神。
虽说那位煞神现在病得起不来床,但谁知道他会不会被这敲门声吵醒?
万一真的吵醒了他,那她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孙嬷嬷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收回了手。
“少夫人,求您了,二夫人在等着您呢……”
她的声音,近乎哀求。
茅清兮在屋内冷笑一声,冀容白的名头,果然好用。
她故意晾了她们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起身,将寒星握在手中,施施然打开了房门。
孙嬷嬷见她终于出来了,暗暗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少夫人好大的架子,也不怕二夫人等着急了?”
茅清兮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径直朝主院走去。
主院里,一位身穿锦绣华服,头戴金钗的贵妇人端坐在正位上,正是冀容白的二婶,也是如今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冀二夫人。
见茅清兮进来,孙嬷嬷等人连忙上前行礼:
“夫人……”
“夫人真是好气度,怪不得能将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茅清兮却抢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孙嬷嬷的话,笑意盈盈地看向冀二夫人,
“我本还担心,起晚了来迟,会惹您生气,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都怪孙嬷嬷她们,非说您最是注重规矩,催着我赶紧过来,也不管将军身体如何,害得我一路担惊受怕,生怕冲撞了您。”
冀二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她没想到茅清兮竟然会倒打一耙,将责任推到了孙嬷嬷身上。
她原本是想给茅清兮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这国公府的家规,却没想到,反被茅清兮将了一军。
“无妨,你也是关心则乱。”
冀二夫人强压下心中的不悦,淡淡地说,
“述白的身体状况最重要,你以后要多费心照顾。”
“这是自然,我既嫁给了将军,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