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桂香浮动。
车子驶入深巷,停在藤蔓攀爬的雕花铁门前。
顾执野姥姥古朴雅致的家邸,今晚举行家宴。
正要下车,手机响起,屏幕上陌生来电却显示着裴砚的号码。
我立刻挂断。
对方再打,再挂,干脆利落地拖入黑名单。
车子在庭院主楼前停稳。
推开车门,饭菜香气与笑语声传来。
然而,踏上青石板小径的瞬间,侧廊阴影下那个熟悉身影刺入眼帘:裴砚。
他一身招摇银色西装,正焦躁地拨着打不通的电话。
我不予理会,径直走向主厅大门。
突然,他猛地抬头,表情瞬间冻结、惊愕、恼怒。
他挺直脊背,重踏而来,拦在路中,眼眶微红,声音尖锐:
「程以沫?你怎么来了?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
他语含讥讽,「哦,收到聚会风声想来露脸?算盘不错。」
他伸出手,姿态居高临下:
「得了,场合重要。挽着我进去,体面点。我妈我姐那边,我替你圆。」
荒谬感涌上。
我深吸气,彻底无视他,侧身越过。
他愣住,随即急步贴上来拽我胳膊,压低嗓音警告:
「站住!聋了吗?今天全是近亲近友、公司的甲方也在!懂点规矩!进去闭嘴微笑,别丢脸!」
他试图强行挽住我,「挽着我!让别人……」
我蓦地停步转身,目光如寒冰:「裴砚,我不是来找你的。」
他像被刺中般炸毛:「哈!不找我?你装什么清高?不是我,你难道还能来这……」
话音未落,主厅大门开敞。
暖黄光泻出。
厅内古雅温馨,家宴正酣。
焦点并非主位慈祥的顾老太太,也非她下首矜持的裴砚母亲和精干的大姐。
中心,是随意立于主位沙发旁的顾执野。
米白羊绒衫,黑色西装,挺拔有型。
他正与两位老太太交谈,姿态闲适却气场沉稳,轻易吸聚所有目光。
老太太的目光也频频落在他身上,充满倚重。
「快看!」裴砚声音酸涩,用力扭我胳膊,「那就是我们公司甲方的老板顾执野!顾家定海神针!发什么愣?快进去!等他……」
「程以沫。」
顾执野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空间。
他目光自然转向门口。
厅内谈笑骤停。
所有视线——慈祥、疑惑、矜持、探究。
齐刷刷聚焦。
顾执野唇角微扬,对长辈点头示意,便从容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径直走来。
他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眼神专注温和,向我伸出手。
下一秒,在凝固的寂静中,顺势一带,将我牵至他身侧并肩而立。
肩膀轻触,无声的支持。
目光在我脸上郑重停留,他转向整个大厅。
转向笑容加深的姥姥,转向愕然僵住的裴母和眼神审视锐利的大姐。
他声音平稳清晰,宣告般响起:
「姥姥,妈,各位叔伯长辈,」他微顿,「我郑重介绍一下。」
他侧首凝视我,眼底星辉流转,握紧我的手:
「她是程以沫。」
清晰,一字一顿:
「我的妻子。」
「我们刚刚领完了结婚证。」
死寂更深。
顾老太太猛地站起,笑容如花,惊喜高呼:
「哎呀!我的执野!天大的好事啊! 早就听你说过。」
她热情招手,目光灼灼望向我:
「小程!好孩子!快过来让姥姥瞧瞧!我就说执野眼光最好!多沉稳聪慧!」
满堂霎时沸腾,祝福声涌来。
喜悦边缘,裴砚脸色惨白,震惊后是难堪与羞恼。
裴母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笑容僵硬凝固。
眼神定格在儿子身上,那目光混杂着失望与深深的恨铁不成钢。
大姐蹙眉,责备地扫了一眼裴砚,尴尬地别开视线。
厅内笑语温暖,裴家角落,冰封无声。
顾执野带我回了京城家。
公证繁琐,直接去领了证。
那天他空闲,一同做了早餐、打扫房间。
他聊起过往:父母早逝,幼弟八岁时意外坠梯身亡,叔伯仅剩表面客气。
他曾交往过一任,因对方背叛而分手。
此后厌倦异性许久。
偶然进入互助群,因我的头像酷似弟弟,我们故事才展开。
领证半月,他未曾碰我。
是不知如何开始?
还是相处时日尚短?
夜晚同榻,气氛微妙。
我试图靠近,又带一丝犹豫。
我心想:他克制是不是有原因?
但他吻中的灼热急切,真切无疑。
证已领,情意相融更为重要。
他见我怔怔出神。
他问:「想什么呢?」
说完,翻身将我揽入怀。
我摇头避答。
温唇随之落下。
他近来吻得愈深愈长。
「只想,多给你时间适应。」他的嗓音低哑磨人。
被中暖意骤升。
「顾执野,」我蓦地轻声,带着决然,「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说完,仰首主动献吻。
终是春宵苦短,天色破晓方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