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长京市人民医院一周里最忙碌的时刻。
三楼的外科诊室，几名男子放肆地打砸着办公桌椅，电脑，显示屏等设备，旁边几名妇女在一旁如疯了一般嘶吼着，谩骂着，有保安上前，立刻被围攻，只得退出，场面一度失控。
看病的病患，医生，护士，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围观着，直到最后，特警赶到，才将肆无忌惮的闹事者控制带走。整个外科诊室一片狼藉，整个上午无法进行正常的就诊活动。
刚被院长骂完的李主任一回到办公室，就命人叫来了涉事的实习医生周扬。
“看看你干的好事！”李主任把手上的文件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一脸的怒气，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
“主任，我……”周扬眼眶泛红，一台普通的阑尾炎手术，病人却死在手术台上，他内疚得无法入眠，可是当时他一切按照正规的流程进行，只是未料到病人先天性心脏畸形，突发心肌炎，死在了手术台上。
不等他说完，李主任出言打断他：“你！你什么你！手术之前，连病人心脏有问题都没搞清楚，就贸然上手术台，你有没有脑子！”李主任的手指头差一点就要指到周扬的脸上。
周扬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髓，身形矮了几分，一时挺不起脊背来，一声不响，听任李主任横眉竖眼，大声斥责。
这场手术本来不是他的，他是实习生，还够不上给进手术室，是李主任当场抓壮丁，让他去的，而且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他看过患者资料也问过李主任，是李主任说对方先前无重大疾病，也隐瞒了有心脏病这件事，怎么能怪罪到他的头上来？
可是仔细一想，周扬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毕竟他是医生，不管怎么说，患者是在他手上出事的。
李主任冷哼着下了决断：“我看你这种状态，也不适合在外科呆着，从明天开始，你去急诊科上班吧。”
在医院，金眼科，银外科，死都不去急诊科。
想当初，周扬以第一军医学院临床医学第一名的头衔，经院系教授推荐，才获得长京市人民医院外科的实习医生名额，本来安安稳稳实习到年底，他就能转正，没想到出了这事，一下子发配到了急诊科。
周扬犹豫了一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自己担起这个责任，“是，主任。”
李主任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补充道：“另外，医院已经和对方签订和解书，家属要求赔偿20万现金，医院出一半，另外一半需要盛医生自己承担。”
周扬一时呆住，他父母双亡，靠着奖学金和打零工，才勉强读完五年医科大学，本来以为工作后赚钱了，不用再为金钱紧张，没想到实习期间，就背下了十万元的债。
他抬起头，试图辩解，这才发现主任神情冷冽，斜眼看着他，心中咯噔一声，知道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只得低声说：“好。”
李主任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本来院长说的赔偿费用，一半医院承担，一半由外科承担，没想到他轻松地将这笔费用转嫁到了周扬头上。
他对周扬这个老实的实习医生医术上没有任何意见，可惜他外甥今年也毕业，虽然面试时给他通了气，却还是不敌综合成绩第一的周扬被刷了下去。这下周扬走了，空出来的名额，他外甥才有戏。
“你放心，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这笔钱在你工资里慢慢扣除，不用立刻拿出来。”
周扬呵出一口气，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他省吃俭用点，两年内就能还清这笔款项，“谢谢你，李主任。”
目的达到，李主任神情松懈一下，挥挥手，“去吧，急诊科虽然忙，可是锻炼人，我相信你在急诊科能发挥更大的用处。”
周扬下午就到急诊处报道，急诊处就跟打仗一样，护士医生都忙得团团转，不容他情绪低落，他已经被指派到护士站，帮助护士甄选病情。
一下午，他接待了喝醉酒口吐白沫，还要打骂医生护士的病人；也见识了小孩发烧急成一团，根本不听医生指挥的父母；还有自称是重要人物，需要特事特办的某公司领导。真是又苦又累，还不受尊重。
到最后，他声音嘶哑已经说不出话来，护士长陆姐连忙递给他一杯白开水：“快喝喝水，看你忙了半天，没喝上一口水。”
他接过水杯一口饮下，这才缓解了喉头的难受：“急诊每天都这么忙？”
陆姐给病人咨询完，才接过话茬：“嗯，天天如此。”看到周扬闻言脸色有些发白，笑道：“你们外科是全院最好的科室，连护士都挤破头想进去，跟急诊自然不好比。”
周扬苦笑连连：“我已经不是外科的人，以后都在急诊。”
陆姐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他打气：“没事，急诊最忙也最锻炼人。在急诊，关键时刻，一条生命就由你救回，最能体现医术，好好干，你会发现这其中的乐趣。”
周扬挺了挺胸膛，仿佛又坚强了起来，他一直以来想做的就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那么在那个科室又有什么问题呢。
想通了这些，周扬工作时候积极热情了很多，很快，急诊室大家都知道新来的实习医生周扬，一个人顶三个，关键时刻，他总能帮上忙，急诊科的护士医生都很喜欢他。
这天周扬忙碌完下班后，换好衣服走出医院侧门时，却遇到了李主任和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正准备和李主任打招呼，却听到年轻男子兴奋的声音：“舅舅，你说真的吗？！外科多出来一个实习医生的名额？”
李主任话音里都是笑意：“当然是真的。你也知道我们人民医院是全市最好的医院，而外科又是全院最好的科室，能进来的都是凤毛麟角，舅舅费了好大的劲，才为你争取到的实习医生的名额，等会就带你去人事部办理手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