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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饕餮盛宴

赵刚那句发自肺腑的“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像是一道泄洪的闸门,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残存的原则壁垒。

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硝烟熏黑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他拍了拍赵刚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这位大政委的身子微微一震。

“老赵,记住今天的感觉。”李云龙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这就是战争。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温良恭俭让。是你死我活,是把敌人踩在脚下,然后抢走他的一切让他哭都找不到调!”

说完,他推开赵刚的搀扶,强撑着站直了身体。那股源自后脑的剧痛和全身脱力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但他那钢铁般的意志力,却像一道堤坝,硬生生将这股洪流挡在了外面。

他不是那个可以倒下的普通士兵,他是这个团的魂。他要是倒了刚刚凝聚起来的军心,就散了。

“都他娘的别光顾着乐!”李云龙深吸一口气,运足了丹田气,发出一声响彻整个营地的怒吼,“胜利的滋味好不好?”

“好!”战士们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回应着,声音里充满了最原始的快乐。

“想不想天天吃肉,顿顿白米饭?”

“想!”这一次的吼声,整齐了许多。

“那就给老子动起来!”李云龙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卫生员!把所有伤员都给老子集中起来!轻伤员帮着照顾重伤员!一营长,你他娘的死哪去了?”

“团长!我在这!”人群中,张大彪一瘸一拐地挤了出来。他浑身浴血,左肩的伤口深可见骨,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他手里,还提着那把沾满了血污的日军指挥刀,正是之前李云龙插在地上的那一把。

“团长!坂田的指挥刀,我给您拿回来了!”他献宝似的将刀递了过去。

李云龙接过刀,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血迹,别回腰间,然后一脚踹在张大彪的屁股上,骂道:“拿回来有个屁用!你那肩膀不想要了?还杵在这儿干嘛?赶紧给老子滚去治伤!你和所有受伤的弟兄,都是老子的宝贝疙瘩,少一个老子都心疼!”

这一脚骂得狠却让张大彪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临时开辟的伤员救治区。

李云龙的目光扫过整个战场,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他看到几个卫生员,正手忙脚乱地给伤员处理伤口。他们的处理方式,是这个时代最常见,也是最致命的——用一块不知道干不干净的破布擦掉血污,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香炉灰、草木灰甚至是从地上抓来的干土,直接按在伤口上。

“住手!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

李云龙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吓得那几个卫生员手一哆嗦,纸包都掉在了地上。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脸色铁青得吓人,指着那些五花八门的“止血药”,声音都在发颤:“谁让你们用这玩意儿的?你们这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一名年纪稍长的卫生员被他吼得一愣,有些委屈地辩解道:“团长……这都是老法子了能止血……”

“止你娘的血!”李云龙气得直接爆了粗口,“这玩意儿是能暂时堵住伤口,可里面的脏东西进了血,要不了几天,伤口就得流脓发臭!轻伤变重伤,重伤直接去见阎王!这叫破伤风!懂不懂?”

破伤风?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刚刚走过来的赵刚,都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只知道伤口发炎流脓是“中了邪”,却从没听过这个新鲜词儿。

李云龙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超前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用最简单直接的命令说道:“把这些玩意儿,全都给老子扔了!立刻!马上!”

他环顾四周,大脑飞速运转,开始利用现有条件推行最基础的现代战地急救。

“炊事班!把缴获的所有大锅都给老子架起来!烧水!把水烧开了再给老子晾凉了!一会儿所有的伤口,都用这凉白开冲洗!”

“去找!去给老子找酒!小鬼子军官肯定藏着有清酒、威士忌!度数越高越好!那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给伤口消毒的!”

“把所有干净的布料,都给老子扔进开水里煮!煮过之后再拿出来晾干,那才是绷带!”

一连串闻所未闻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懵了。

用开水冲伤口?用酒洗伤口?这……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吗?

赵刚看着李云龙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和他那套听起来虽然古怪,但似乎又隐隐有些道理的“理论”,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个男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他不仅是战场上的魔鬼,战术上的天才,难道……他还懂医术?

“还愣着干什么?”李云龙见众人不动,眼睛一瞪,“想让弟兄们都死在这儿吗?执行命令!”

这一次没人再敢迟疑。

在李云龙用一场神迹般的胜利建立起的绝对权威面前,他的任何命令,哪怕再不可思议,都会被不折不扣地执行。

很快,整个日军营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热气腾腾的野战医院。

一口口大锅被架了起来熊熊的篝火将锅里的水烧得滚开。战士们从日军军官的帐篷里,搜刮出了十几瓶清酒和几瓶洋酒,全都上交给了卫生队。一捆捆从日军仓库里找到的崭新白布,被扔进锅里,进行着最原始的高温消毒。

当第一瓢温热的凉白开冲洗在一名重伤员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时,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但很快,他就惊奇地发现,被冲洗过的伤口,虽然依旧疼痛,但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爽感。当沾了清酒的布条擦拭过伤口时,那股刺骨的剧痛之后,带来的是一种火辣辣的麻木,远比之前那种钝痛要好受得多。

奇迹,正在发生。

李云龙亲自坐镇,指挥着这场“急救革命”,他的每一个指令都精准而有效,仿佛他不是一个军事指挥官,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地外科主任。

赵刚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救人”这两个字,也蕴含着如此深奥的学问。李云龙那套“歪理”,正在用最直观的方式,改变着他对战争,乃至对生命的认知。

……

半个小时后,战场的清点结果,被送到了李云龙的面前。

负责清点的三营长,激动得满脸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

“团……团长!发了!我们发大财了!”

他展开那张用缴获的日军地图纸写的清单,声音都在颤抖:

“坂田联队,被我军击毙、俘虏共计一千三百余人,只有不到一半的残兵逃进了山里!”

“缴获完好的三八式步枪,九百六十一支!歪把子轻机枪,三十六挺!九二式重机枪,十二挺!掷弹筒,五十四门!”

“步枪子弹,初步估计,超过十五万发!机枪子弹,近五万发!各式手榴弹、掷弹筒榴弹,装了满满十几箱!”

“还有……还有这个!”三营长指着不远处几门被小心翼服侍着的大家伙,激动地喊道,“九二式步兵炮!四门!四门完好无损的九二炮!炮弹……炮弹足足有两百多发!”

“轰!”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炮弹,在所有听到的人脑子里炸开!

发财了!

这已经不是发财了这简直是把小鬼子的军火库给整个搬了回来!

独立团……不,整个129师,什么时候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战士们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武器弹药,眼睛都直了口水都快流了下来。有了这些家当,别说一个坂田联队,就是再来一个他们也敢碰一碰!

李云龙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打赢不是目的以战养战,让自己像滚雪球一样越打越强,才是王道!

他拍了拍那门冰冷的九二炮,感受着钢铁传来的厚重质感,心中豪情万丈。

有了这些东西,他脑子里那些更疯狂、更超越时代的战术,就有了实现的根基!

“还有吃的呢?”李云龙问道,这才是他眼下最关心的。

“够!足够我们全团敞开了吃上一个月!”三营长拍着胸脯保证,“大米白面,几百袋!各种肉罐头、压缩饼干,堆得跟小山一样!还有几百斤盐!团长,咱们再也不用啃树皮草根了!”

“好!好!好!”

李云龙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转过身,看着那些虽然疲惫,但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光的战士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就是他的兵。

他李云龙的兵,不能再过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了!

他跳上一只半人高的弹药箱,对着所有人,用尽力气吼道:

“弟兄们!听我命令!”

“传令下去!今晚,是咱们独立团的饕餮盛宴!”

“所有人,给老子把肚子吃圆了!不许藏私,谁要是敢撑死,老子亲自给他报功!”

“会喝酒的给老子把小鬼子的清酒开了!一人一小盅,给牺牲的弟兄们敬一杯,也给咱们自己壮行!”

“吃饱喝足,睡个好觉!天亮之后,咱们带着这些战利品,回家!”

“噢噢噢!”

整个苍云岭,彻底化作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压抑了太久的饥饿、恐惧和悲伤,在这一刻,伴随着食物的香气和胜利的喜悦,得到了最彻底的释放。

李云龙从弹药箱上跳下来看着这番景象,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他走到一处篝火旁坐下,赵刚默默地递过来一个打开的牛肉罐头,和一瓶拧开了盖子的清酒。

李云龙也不客气,接过罐头,用手抓起一大块肉就往嘴里塞,又仰头灌了一大口清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火烧般的暖意,驱散了身上大半的寒气和疲惫。

“痛快!”他哈出一口酒气,满足地叹道。

赵刚在他身边坐下,也学着他的样子,喝了一口清酒,结果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李云龙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赵刚擦了擦眼泪,看着眼前这个在几个小时前还让他无比排斥,此刻却让他生出几分敬佩和依赖的男人,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

“老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赵刚的眼神变得无比认真,他盯着李云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认识的那个李云龙,虽然英勇,但绝没有你这样的……智慧和手段。你就像……就像换了一个人。”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篝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云龙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

他抬起头,迎上赵刚那探究的目光,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幽幽地反问道:

“老赵,你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吗?”

赵刚一愣,随即苦笑道:“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那不就结了。”李云龙笑了笑,将最后一口牛肉塞进嘴里,然后将空罐头盒随手一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背对着赵刚,望着苍云岭下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山林,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或许,原来的那个李云龙,在被炮弹击中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而我,是在地狱里爬了一圈,被阎王爷嫌弃太能惹事,又一脚给踹回来的。”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会和以前不一样。”

这个解释,充满了神神叨叨的宿命论色彩,却又是此刻唯一能让赵刚勉强接受的理由。

死过一次的人……吗?

赵刚咀嚼着这句话,看着李云龙那并不算高大,此刻却显得无比伟岸的背影,眼神变得越发复杂。

或许,只有经历过真正的死亡,才能爆发出如此璀璨的求生欲和战斗智慧吧。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侦察兵,连滚带爬地从山下的黑暗中冲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和不确定。

“报……报告团长!”

“讲!”李云龙猛地回头,眼神瞬间恢复了警惕。

“山……山下来了一支队伍!打着……打着咱们八路军的旗号!看样子,像是……像是旅部的骑兵侦察连!”

旅部的人?

这么快就到了?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惊讶。

紧接着李云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古怪的像是狐狸看到了鸡一样的笑容。

他搓了搓手,对着赵刚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道:

“老赵,咱们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准备一下,一会儿……该咱们哭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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