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的惨叫卡在喉咙里,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条以反方向弯折的腿,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一秒后,撕心裂肺的嚎叫才从他嘴里爆出来。
“啊——!我的腿!我的腿!”
他抱着那条废腿,在满是灰烬的地上疼得来回翻滚。
陆轩的脚从他身上挪开,居高临下地吐出一个字。
“滚。”
王彪听到这个字,手脚并用地在地上往后爬,拖着那条断腿,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暗里。
陆轩看着那片烧成焦炭的废墟,屋子已经塌了大半,黑烟还在往上冒。
安小柒从地窖里爬了出来,脸上全是黑灰,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陆轩把刀收回腰后,踢开脚边一根烧断的木梁。
“这里住不了了。”他回头对安小柒说。
安小柒用袖子擦了擦脸,反而抹得更花了。
“那……我们去哪儿?”
“房后不远处有个破庙,先去那儿待着。”
陆轩说完就在废墟里把那半扇鹿和三只兔子从灰里扒了出来,又捡起那把钢刀和绳索。
安小柒也赶紧过来帮忙,把那些药材和剩下的一点盐巴都抱在怀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破庙。
破庙里到处都是灰,神像的也都破败不堪,蜘蛛网挂在房梁上。
陆轩把鹿和兔子扔在地上,走到角落里,把一堆干稻草扒拉过来,在地上铺了两个窝。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干净点的。
“你睡那儿。”
安小柒抱着东西,小声地“嗯”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下。
陆轩没有睡,他盘腿坐在另一堆稻草上,闭上了眼睛。
这具身体太弱了,接连动手,内力早就空了,现在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
他现在必须抓紧所有能用的时间来恢复力量,不是为了前世的那些恩怨,而是为了能在这地方站稳脚跟。
天刚蒙蒙亮,一股刺鼻气味,就飘散在整个杏花村的上空。
昨夜那场冲天大火,几乎惊动了村里的每一个人。
但没人敢出门查看,那凄厉的惨叫和兵器碰撞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把门窗锁得死死的。
直到两名穿着官服、腰佩长刀的衙役,骑着高头大马进了村。
衙役们径直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将一张盖着县衙大红印章的告示,“啪”地一下贴在了树干上。
识字的村长凑上前看了一眼,就被吓得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海……海捕文书!”
“兹有江洋大盗陆轩,勾结山匪,杀人越货,罪大恶极!凡提供线索者,赏银十两!能擒杀此獠者,赏银百两!”
白纸,黑字,红印。
村长哆哆嗦嗦地指着那张海捕文书,声音都变了。
“完了……全完了!这是官府的海捕文书!咱们全村都要被连累了!”
一群村民围了上来,个个面如土色。
“我就说他是个祸害!看看!惹来的是什么!昨晚是山匪,今儿就是官差!”
“他不是把山匪杀了吗?现在成通缉犯了!官府要是派兵来,咱们怎么办?”
“必须让他走!把他赶出村子!”
陆轩那间烧成焦炭的茅屋就在不远处,像一个黑洞洞的骷髅,提醒着昨夜的凶险。
安小柒就站在那片废墟旁,正拿着她那把小锄头刨土,脸上沾满了黑灰。
村长被两个后生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到她面前。
“丫头!那陆轩呢?你让他赶紧滚出咱们杏花村!我们可不想给他陪葬!”
“对!让他滚!我们村里容不下杀人犯!”另一个村民壮着胆子喊道。
安小柒瘦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她咬着嘴唇,眼睛通红,却没有退缩。
“不!大哥救了我!是大哥把那些山匪杀了!你们呢?你们那时候都躲在家里!”
她的声音很尖,刺破了村民们慌乱的议论。
“刘招娣欺负他的时候,你们没一个人说话!山匪来的时候,你们没一个人敢出来!现在官府一张告示,你们就要把救命恩人赶走?我不同意!”
村长的脸气得发紫。
“你……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你想让全村人跟你一起死吗?他可是通缉犯!赏银百两的人头!”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一百两?我的脑袋就这么不值钱?”
陆轩从烧毁的茅屋后头走了出来。
他根本没走远,一直在听着。
他衣服上带着火燎的痕迹,脸上也沾着烟灰,但腰杆挺得笔直,手就按在腰间的钢刀上。
村民们看到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
他打断刘招娣手腕,斩杀山匪的画面,还清晰地印在他们脑子里。
陆轩走到那棵老槐树下,看了一眼那张海捕文书。
罪名写得很清楚:勾结山匪,杀人越货,罪大恶极。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勾结山匪?这么快就能让县衙动起来,这个山贼,倒还有点手段。”
他伸手把那张文书扯了下来,随手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我正愁没个借口,去端了那黑风寨,他们倒是把借口送上门了。”
村长和一众村民都看傻了。
这人是疯了吗?官府都来通缉他了,他不想着逃命,还想着去打黑风寨?
陆轩转头看向安小柒。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进山。”
“好,大哥!”
安小柒立刻转身,朝着村东头自己的那间小破屋跑去。
陆轩没有等她,径直朝着村后走去,那里是连绵不绝的黑色大山。
不一会,她抱着一个不大的布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她的小脸跑得通红。
“大哥,等等我!”
陆轩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跑到他面前,指着深山的方向。
“大哥,我知道一个地方,非常隐蔽,我爹以前打猎时发现的,除了我们没人去过。”
陆轩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
安小柒立刻会意。
“我带路!”
她转身就钻进了茂密的林子,动作轻快得像只山猫。
陆轩跟在她身后。
山路崎岖。
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青苔覆盖着地面,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树冠,将阳光切割成零碎的光斑。
安小柒对这里熟门熟路,她总能找到最省力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