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文嗤笑一声,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免可笑,他就是从外面被下放到这里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外面的世界,确实更大,更广阔,更自由。”昏黄的灯光下,周博文看着天花板说道。
眼前模糊,泛起回忆,是年轻的他同上司争执不休。
最后上司关上门,将他关在门外。
他正是因为太过正直,看不下去任何不公,为弱者出头,才会被下放到这里。
但是如今回忆起来,周博文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是个知识分子,在这样的年代,他比很多人都要幸运,他有学习的资源和机会,读了那么多年书,如果不能为弱者发声,不能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而是随波逐流,冷眼旁观。
那他读的书,所学的知识,难道只是为了成为他人的压迫和加害者吗?
他从不后悔坚守自己内心的正义,如今看着李秀英,他想起曾经的自己,蓦地一笑。
“外面的世界,不仅更大,更广阔,也会面对更多挑战,看到更多不公和偏见。”
“那才好呢,我和林晚就要去这样的地方。”李秀英咧开嘴一笑。
虽然年迈,虽然平庸,虽然前半生都碌碌无为,但此刻,她一样展现出了独属她的光芒和坚定。
周博文像是受到了感染,也忍不住跟着勾起了嘴角。
他想,人性真是神奇的东西,有人夹缝求生,有人作恶多端,有人不满现世,有人心比天高,有人随波逐流,也有人追求自己的广阔。
在李秀英的身上,他见到了不同于这村子其他人的独特。
昏黄的灯光下,狭小简陋的牛棚里,周博文点头:“好,我教你们识字学习。”
牛棚的昏黄灯光亮了一夜,此后的许多个夜晚也长明。
周博文同她们的关系迅速密切起来。
他尽职尽责,从最基本的识字拼音开始教起,白天忙碌,便在晚上来教导。
李秀英和林晚学习的也很认真,白天卖馒头,晚上学习。
这天,两个人照常学习到深夜,睡到上午才起来。
李秀英起来打开门,到外面伸了个懒腰,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之后就捏面团,准备今天的馒头。
懒腰还没伸完,就听到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妈!”
吓得李秀英身体一抖,迅速朝那边看过去,便见张小军像个怨夫一样站在牛棚旁边,眼下挂着黑眼圈,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哎嘛?你要干啥?”李秀英瞬间警惕起来,上下审视着张小军。
张小军见状,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妈,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你儿子啊,你怎么对我这么生疏?”
“别瞎认,已经断亲了,我现在跟你没有关系。”李秀英立马打断了他的幻想。
张小军见状,脸色阴沉一瞬,但又迅速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妈,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打林晚,也不该那样对你,你把我养大,我应该孝敬你,尊敬你。”
“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妈,你跟林晚回来,我们好好过日子吧。”张小军鬼哭狼嚎,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李秀英眉头紧蹙,上次见到张小军的时候,这人还硬气的不行,放狠话说走着瞧。
今天就变了个样,鬼哭狼嚎的寻求自己的原谅。
怎么?难不成还想唤醒消失的母爱?
李秀英纳闷的想到,张小军上辈子也有过这一出,赌债欠了钱之后就这样恳求自己拿出积蓄帮他还债,还说以后再也不赌了。
李秀英当时心软,那时对他还有尚存的母爱,但到最后的结局却是活生生冻在牛棚,只让人唏嘘不已。
这样的坑,她被骗过一次,就不会再心软第二次了。
因此,看着如今张小军鬼哭狼嚎的样子,李秀英也只觉得好笑。
鳄鱼的眼泪罢了。
见她不说话,张小军还以为她动摇了,走过去伸手拉住她的手。
“妈,我只是犯了所有孩子都会犯的错,你就原谅我吧,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李秀英抬起眼睛看向他,冷笑一声。
“是吗?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李秀英转身进了牛棚,张小军站在原地,紧张而欣喜的等待着。
他心想,李秀英一定是想通了,要去屋里收拾细软,带着这段时间赚的钱和白面粉跟他回家。
从今以后,月子回归以前,他还是那个在家里颐指气使的土皇帝,就连李秀英和林晚这段时间赚的钱也归他的。
他正兴奋的搓手等待,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便见门再次打开,李秀英从中走了出来。
而她的手中,拿着一根擀面杖。
张小军愣了一下,笑容瞬间收了回去,转而变成了疑惑。
“妈,你这是干什么?”
李秀英冷笑,下一秒,她高高的扬起擀面杖,朝着张小军挥了过去!
张小军吓了一跳,躲闪不及,连忙伸出双臂护住脑袋。
擀面杖落在手臂上一阵疼痛,李秀英一边打一边骂道。
“还知道错了,好好过日子,老娘信你个鬼!”
“你也知道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带大,林晚结婚多年照顾你?那你这个丧良心的畜生干过一件人事吗,还好意思求我们原谅!”
“想让我们原谅你,先把林晚这些年挨的打都挨回去再说!”
李秀英的年龄和阅历都成为了她强有劲的力气,即使面对张小军这个成年男人,也丝毫不逊色。
毕竟之前,家里都是靠她和林晚劳作赚钱的,张小军这个废物从来不愿意干活。
张小军被打的连连后退,而且李秀英下手毫不留情,完全照着他脸打。
没一会,张小军就鼻青脸肿,鬼哭狼嚎,面对手拿擀面杖的李秀英,他毫无反手之力。
“妈,妈!别这样,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妈你别打了,我是你儿子啊!我是我们张家的唯一血脉啊!”
“我呸!”李秀英朝着他狠狠啐了一口。
“那这张家血脉还不如到你这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