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是现在就转账，还是我叫法务过来跟你们聊？”
孙雅琴的哭声渐渐变成抽噎，赵立雄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叶芷一眼，心在滴血。
好不容易到手的钱，还没焐热就变成别人的了，谁能甘心？
叶芷已经不想跟他们废话了，“管家，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管家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poss机，“好的，大小姐。”
管家让人把俩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赵立雄夫妇磨磨蹭蹭挪到门口，孙雅琴回头时眼睛红得像兔子，两人踉跄出门时，脚步都发飘。
他们怕是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明明是来讨说法的，怎么反倒被扒走了家底？
叶正平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此时却目瞪口呆。
他盯着叶芷平静的侧脸，手里的茶杯晃了晃，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都没察觉。
这还是他那个为了赵宇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儿？
刚才对着赵家夫妇毫不心软的模样，和那眼神里的冷和稳，简直像换了个人。
这是恋爱脑觉醒了？
叶正平愣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那点震惊还没褪尽，眼里先亮了起来。
他扭头冲门外喊：“老周！”
管家刚盯着赵家夫妇完成转账，就连忙走了进来，“先生，大小姐，五十万已经到账了。”
“谁问你这个了？”叶正平摆了摆手，指尖还带着点没缓过来的微颤，却先笑了，“五十万算什么，我女儿的脑子清醒了，才是天大的好事！”
他大手一挥，“去把我那套水晶杯拿出来，醒一瓶61年的罗曼尼康帝，我今晚要好好喝一杯！”
叶芷正低头看着手机，听见这话，指尖顿了顿。
抬眼时，正撞见父亲眼里那股子藏不住的狂喜，连鬓角的白发都像是亮了些——那模样，活像中了头彩，又比中彩更甚。
她忽然有点哭笑不得，耳根微微发烫。
可下一秒，心头又猛地一沉。
上辈子，父亲也是这样盼着她回头的吧？
盼到最后，却眼睁睁看着她被赵宇哄得团团转，把叶家的家底赔了个干净，连他自己都落得个……
喉间忽然发紧，叶芷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翻涌的涩意。
再抬眼时，她走过去抱了抱笑得合不拢嘴的父亲，声音轻得像叹息：“爸，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让您操心，不会再让家散了。
叶正平先是愣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背，笑得更欢：“这就对了！走，陪爸爸好好喝一杯！”
叶芷被父亲拽着胳膊按在餐桌旁的餐椅上，雕花的红木椅面带着微凉的触感。
水晶灯的光漫下来，照亮了桌上刚摆好的青瓷碗碟，糖醋排骨的甜香混着黑松露焗龙虾鲜气飘过来，是她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餐厅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母亲的身影。
“爸，”叶芷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垫的流苏，“我妈呢？”
叶正平正忙着给她盛汤，闻言头也没抬：“你妈？跟李太太她们逛街去了，说换季了要添几件新衣裳，还念叨着顺便去做个SPA，估计得晚点回来。”
他把盛好的汤推到她面前，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你也知道她，姐妹们一约就没影。”
“逛街……做SPA……”叶芷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眶忽然就热了。
上一世这个时候，母亲已经因为赵宇的算计气得卧病在床，后来更是……她连母亲最后一次好好出门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现在的她，还能有心情和小姐妹逛街，还能笑着讨论新衣裳的款式，还好好的，鲜活地活在这个家里。
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絮叨：“汤趁热喝，你妈早上特意吩咐管家去买的乌鸡，配了药膳，说要给你补补……”
叶芷低下头，把脸埋进温热的汤碗上方的雾气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青瓷碗沿上，发出极轻的“嗒”声。
不是难过，是太庆幸了。
庆幸推开家门时能闻到饭菜香，庆幸父亲还能中气十足地跟她拌嘴，庆幸母亲此刻正和小姐妹笑着挑选新裙子——这些她曾经以为理所当然、最后却被生生剥夺的日常，现在全都好好地在她眼前
叶正平刚夹起一块排骨要放进她碗里，就见女儿肩膀轻轻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他手一顿，有点慌了：“怎么了这是？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重新做……”
“不是，”叶芷猛地抬起头，眼泪糊了满脸，嘴角却咧开一个笑，带着点哭腔说，“爸，汤好喝。”
真好啊，一切都还来得及。
叶正平看着女儿这副又哭又笑的模样，心里又软又涩，笨拙地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傻丫头，好喝就多喝点，哭什么。”
叶芷吸了吸鼻子，拿起勺子舀了口汤。
她抬眼时，看见父亲正盯着自己，眼里的笑意藏不住，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爸，”她放下勺子，声音还有点哑，“我想跟您说件正事。”
叶正平挑眉，放下手里的公筷：“你说。”
“您知道陆谨渊吗？计算机系那个拿了省级创新奖的学生。”叶芷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着，“他有个动态安防算法的项目，技术壁垒很强，我觉得……值得叶氏投资。”
叶正平端茶杯的手顿了顿。
陆谨渊这名字他有点印象，似乎在学校名气不小，和赵宇还是竞争对手，听说两人最近都在争取周氏的投资。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他呷了口茶，热气模糊了眼底的审视，“跟赵宇有关？”
“有关系，但不全是。”叶芷坦诚道，“赵宇的项目我看过，全是些拼凑的概念，根本比不过陆谨渊的技术。但现在投资方更看背景，您如果能给陆谨渊一个机会，他肯定会成为叶氏的强援。”
窗外的暮色漫进餐厅，将父女俩的身影拉得很长。
叶正平看着女儿眼里的笃定，忽然想起她刚才面对赵家夫妇时的冷静，不禁感慨，他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或许，他该认真听听这丫头的想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