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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影
陈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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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影风尘仆仆地回到乡下老家。
过年了，她总要回来的，这次回家，估摸住的时间要长些。
因为在外漂泊久了，还有突然一天之间失恋了。
她跟谈了八年的男朋友赵轩分了手。
分手的理由太无稽，准婆婆说她配不上他们的儿子，学历太高，年纪太大。
这理由.......
学历高怎么了，高学历不是好事吗，竟然成了农村婆婆嫌弃的理由。
至于年龄，她明明比赵轩小一岁，34，赵轩35，到底谁年纪大?
这个社会对女人太多偏见。
什么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女子无才便是德，各人心里一把秤。
按这种观念来看，她便是陈陈老豆腐，念到博士更是雪上加霜，被嫌弃得合情合理。
价值观不同，没法在一个屋檐下相处。
事情是这样的。
过年，两人打算先去赵轩老家过，初三再一起回到四百多公里外的杜小影老家。
到了赵轩老家的第一天，她上个茅厕回来的空档，在楼梯台阶上便听到赵轩妈的一番话，当时就被震住了。
“轩，听老人言不吃亏，女人一过三十五，不好生养，即便能生，怕要生出个缺胳膊少腿的，就说我们村赵拿吧，家里没底子，到了四十岁才攒够老婆本，娶个媳妇隔壁村的，那女人老大不小，看着身子板还行，却是虚的，生孩子不顺当，剖的，花去大几千元。
老话怎么说，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年纪大的更难生，偏偏赵拿不信那个邪，结果怎么着，孩子是剖出来了，是脑瘫，悔啊，可惜晚喽，这个叫小影的，长得瘦又长，更不如彩菊，妈担心赵家下一代啊。“
杜小影当时就在门外杵住了，敢情赵轩妈只想给赵轩娶个能生孩子的。
这能生孩子的，农村女人强。
“妈，怎么会，赵拿老婆肯定是有其他毛病，不关年纪的事，再说我跟小影最主要互相喜欢。”
赵轩说的还算人话。
等等，杜小影还没来得及消化，赵轩妈话音又起：
“轩，这你就想错了，妈看人准，她不像女人，这个年纪的女人，城里来的，哪个不爱漂亮，可你看她穿得太寒酸了，直筒裤，身线没有，长得瘦薄瘦薄的，两条裤管空晃晃，里头丢了屁股和腿似的，还有脸惨白惨白，血被抽了似的，一看就不好生孩子，你得慎重。”
杜小影惊愕不已，赵轩妈是这么看她的形象的。
要说，毕业后，她常年呆实验室，接触化学试剂，穿着舒适方便惯了，平常甚少买裙子，这次去赵轩老家顺手拿了裤子穿。
也是因为工作需要，吃的清淡，肉、高蛋白、糖分高的食物吃得少，所以清瘦。
其实她的身体不差，所里配的高档单身公寓配套养生会所，她常年去跑步健身。
更让她生气的是，她以为赵轩会接着反驳他妈，谁知， 他顿了会，附和：“妈，我知道了，原来我没想到这些，我跟她的事再好好想想。”
赵轩妈高兴地说：“甭想了，赶紧的，别给人家希望，今个分了吧，咱们这待嫁的姑娘多的是，好好挑挑，准能相个能生的。”
后面他们母子再聊什么，杜小影彻底没了兴趣听。
傍晚，天色渐暗。
两层小楼外烟囱上炊烟袅袅，农舍外的菜地里，一群小鸡低头啄食，嵌着玻璃的木制窗户闪着骄矜的光，对面屋顶的瓦片鳞次栉比地排列着。
一派淳朴善良的农村气息，晚风吹来，仿佛时间静止，悄然无声。
可这背后透出的嫌恶杜小影感受的是真真切切。
八年的感情敌不过亲妈的两三句话。
分手，是杜小影先开口的。
赵轩看着杜小影把行李收拾妥当，支支吾吾要解释什么，可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话把事说清楚。
看他欲说还休的样，杜小影只觉得赵轩很愚蠢。
赵轩最后还是吐了一句：“小影，天晚了，吃完晚饭再走吧。”
虚情假意的饭没什么好吃的，再说农村的饭她没少吃，她也是农村出来的。
“不用了，我家离这四百多公里，晚上高速车少，好开，趁天没黑，顺利的话，能赶在凌晨到家。”杜小影想好计划，不藏着。
心思都袒露明白了，无需多说什么。
杜小影不顾赵轩伸来的手，扛着28寸的行李箱，一步一阶梯地走下屋舍。
山地边造的房子就是这样，高高低低，磕磕碰碰，没条路平坦，行李箱是没法直接推过去的，两手一把使力抓，跨过几层台阶，走到车边。
打亮车灯，费劲地将行李放上后备箱，这里有她打算过年一周换洗的衣物，有些沉。
赵轩正想上前帮忙，一把被他妈扯到屋去。
一会儿，两人出来了。
赵轩妈先一步拦在小影车子的侧边，推进几个粽子。
那粽叶干巴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包的，喘着大气说：“小影，招待不周，你跟轩同事一场，大老远跑这么一趟，饭没吃上怎么行，这几个粽子你带着，路上饿了吃，哈！”
“不用了，阿姨，我车油不多了，待会要在服务区加油的，顺便吃晚饭。”
收了粽子，自己也是不吃的，做实验的人，有洁癖，这些年她只吃新鲜的食材。
粽子被推了出来，杜轩妈脸色难看，自讨没趣。
“那行，你路上慢慢开哈!”赵轩妈客客气气地打发她。
“好，您进去吧。”杜小影留给她明亮的一笑，看似不存芥蒂，好像自己回了趟婆家，重新出发，跟老家人道别而已。
高速路上，杜小影冷笑，赵轩妈胖墩墩的，一副农村妇女老实模样，其实，心里鬼的很。
她跟赵轩的对话分明故意让她听见，要不怎么那么巧，她说出去上茅厕回来的间隙，两人就嘀咕起来。
赵轩看似老实，可今天，她看出来了，他没主见，以前不知道他妈，今天是接触了，他一定听从他妈的安排。
还有，刚刚她大力扯赵轩进屋，也是怕儿子反悔，不留给两人私下说话的机会。
一段婚姻，一开始婆媳关系就闹僵，那八成很难幸福。
虽然杜小影还是单身，可到了她这个年纪，没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所以，分手，她是决绝的，尽管八年了，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长痛不如短痛。
车窗紧闭，高速上呼啸而过的风呼啦啦的响。
96.8的广播里，主持人抛出一个话题，远嫁，你选择是回哪一方家过年？
杜小影觉得这个话题好笑。
在去赵轩家之前，她认认真真考虑，两人也商量计划好了。
岂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今天突然回家，她妈一定会问她个明白。
等到了服务区，给她妈打电话先说明吧。
车到了服务区。
“是小影啊，什么，你现在回来？”杜小影妈在电话里很是惊讶。
她抓着手机，转头看着老公杜祝山。
“是啊，妈，计划有变，我先回来，晚饭不用给我留，我吃过了。”
挂了电话，杜小影妈犯愁了。
亲家母过来好多天了，年关了没打算回去的意思。
这家就四个房间，住满了，小影回来没房间睡啊。
杜祝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她妈，你抱铺盖去二楼，我们打个地铺，这间房给小影睡，老骨头了，将就下，亲家母没开口走，咱不好说让她回去。
杜小影家在浙江的农村。
成排的落地民房，两三层、四五层一间。
她家条件在当地算好的，四层楼。
还是90年代末，她刚念高中时她爸妈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盖的。
爸妈就生了她和她弟弟，杜礼文小她两岁，要说这么一间房子一家四口住住宽敞舒服，绰绰有余。
杜礼文结婚了，有孩子了。
原本，三楼前后间是他们姐弟的房间。
可杜礼文结婚后，前面朝南的房间就腾出来给儿子做婚房，后面那间改成儿童房。
小影的床挪到四楼前面，因为小影常年在杭州上班，房间空着，媳妇任娇娇她妈过来住，这一住就是大半年。
杜小影爸妈看出来了，任娇娇妈是不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任娇娇她爸死的早。
上头有个哥哥，哥哥结婚后，嫂子明里暗里就嫌弃她妈，三天两头吵，任娇娇妈三天两头来女儿这哭哭啼啼，说自己要流落街头。
媳妇不忍，起初留她妈短住，反正小影的房间空着，杜小影爸妈当然不想，可明面上不好说什么，想想，住就住吧，多双筷子的事情。
可半年前，那边吵得轰烈，任娇娇妈大包小包被媳妇拉过来，起先说是住一个月，这一个月又一个月，便到大半年。
年纪大的人爱面子，任娇娇是个强悍的媳妇，在镇上开服装店，能挣些钱，杜小影爸妈不敢说什么。
可低头不见抬头见，其实早就心有嫌隙。
杜小影推开家门，却重重地撞上一个人，披头散发，被吓得半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