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寂静得有些诡异。
冯圆像模像样地叹气。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是个声名狼藉的丑女,但好歹是条人命,说死就死了,人生真是无常。
程司白握着酒杯,保持同一动作,许久都没动静。
他耳边一阵嗡嗡嗡地响,久久不绝。
身边,妆容精致的女人忽然坐过来,正要开口。
他仿佛没有看见,猛地直起了身。
江辰率先回神,怕他嫌晦气,顺势给他杯里加满了酒。
众人纷纷开口,把话题岔开。
包厢里又逐渐热闹。
冰凉的液体躺进喉咙,程司白才逐渐回神。
林乔乔,死了?
他下意识想否认,脑海里却浮现那女人常常毫无血色的脸。
很多次,她胃病发作,他都恐吓过她:“再这么下去,你小心,有命挣,没钱花!”
而且,她父亲就是胃癌去世的。
一杯杯酒下去,他头痛欲裂。
身边香水味道交织,逼得他喘不过气,心头厌烦。
有人来打招呼,他草草应付了两次,便起身离场。
陪酒的女人正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展示魅力,没想到他这么不解风情。
江辰也诧异,跟上去想问个情况,却没赶上他脚步。
包厢里有人议论:“我怎么瞧着,程司白不大高兴?”
“说到林乔乔,他脸色就不对了。”
“哎,那谣言别是真的吧?他跟林乔乔同居过。”
“少胡扯。”江辰打断众人,“程司白什么身份,林乔乔什么身份?他程司白就是瞎了、疯了,也不会瞧上林乔乔!”
“对对对,那丑女怎么配得上程大少爷。”
“来来,江总,再喝一杯。”
……
孟乔做完兼职,刚准备回家,却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接通一听,竟是程司白的管家。
“孟小姐,你到少爷那边了吗?”
孟乔握紧电话,说:“我早上已经给林叔打过电话,程先生那边的工作,我不做了。”
“什么?”
中年女人声音忽然尖锐,态度也变了。
“你们到底有没有契约精神,说好了的事,怎么能临时反悔呢。我今天刚好不在江城,你不去工作,宅子里的杂事谁处理?”
孟乔还欲再说。
女人已经命令:“你的人脸信息我已经录入了,趁着少爷还没回家,你现在赶紧过去,把晚餐做了!”
人脸信息?
孟乔陡然想起,她之前不知道雇主是程司白,见管家前,交过一张证件照给介绍人。
她不知道程司白家的门锁是什么产品,录入的人脸,能不能随时调取。
如果能,是不是意味着程司白有可能认出她?
皮开肉绽的痛,狰狞恶心的羞辱,全都涌入脑海。
她狠狠打了个冷战。
不行!
她得去把人脸信息给删了。
担心小澈在家害怕,她给邻居阿姨打了电话,又发了一百块钱过去,才冒雨冲向地铁站。
一路上,她都在祈祷。
程司白千万别回来。
幸好,老天难得眷顾她一回,赶到程宅,里面还是黑漆漆一片。
她顺利进了门,想删人脸信息,却根本不会操作。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急得浑身出汗。不知是冷热交替,还是太过紧张的缘故,腹部很快传来隐隐疼痛。
她胃病犯了。
……
程司白被司机送到家,默默靠在后座许久。
他喝了不少酒,身体里开始涌现异常的热,显然是某些酒里有助兴的成分,不过不多。
打开窗,凉意侵袭,燥热被下去,汹涌的记忆却疯狂扑来。
他和林乔乔的第一次,就是因为药物作用。
他被算计了,刚好遇到她。
同居,更是意外。
他喜欢她的身体,近乎沉迷。
那个狭窄的出租屋里,曾有过无数个逞欲纵情的夜晚,林乔乔脾气很好,从来都是随他欺负,就是真闹狠了,她也是咬着手指哭泣,连在他身上抓咬都不敢。
在纽约时,有医生诊断,说他有轻度性瘾。
可除了对林乔乔,他对任何女人的身体都没有冲动。
出国前夕,他曾叮嘱她,不管怎样,等他回来。
她应得乖巧,连他怎么忽然出得起国,也没多问。
他那时觉得她其实很好,就算有那块胎记又怎样,比那些外表美丽,内心却是一团污垢的女人强多了。
本想着再回国,就跟她摊牌。
谁曾想,等他出席完奶奶的葬礼,亲姐姐便在纽约自杀,他不得不去处理。
等他再回到出租屋,已经是三个月后,不但没见到林乔乔,就连出租屋的门都没进得去。
房东将他们的东西像垃圾一样,堆在了巷子里,他问遍邻居,才知道她已经消失近两个月。
门外生锈的邮箱里,躺着一张被雨水浸湿,又被仰光晒干的斑驳信件。
寥寥数字,利落干净。
——程司白。
——我们分手吧。
他被甩了。
没有理由,没有通知。
年轻气盛,他当时想尽办法找她,要她当面说清楚。
然而因为违背父亲,他和姐姐一样,受到了强制安排。
流放,限制自由。
他自身都难保,别提去找她了。等到风平浪静,林乔乔三个字,就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再听到,竟是她的死讯。
“少爷?”司机出声提醒。
程司白清醒片刻,淡淡应了声,撑着疲惫身躯,下车上楼。
酒意上头,他有点不清醒,不知为何,有熟悉的饭菜香飘下来。
他扶着栏杆,不受控地想到那个出租屋里的烟火气。
林乔乔自己不爱吃饭,却很爱做饭给他吃,刚同居那会儿,他们之间的交流除了上床,就是厨房。小出租屋被她收拾得很干净,厨房的大理石台很窄,他将她抱上去,她躲都没法躲,只能随便他弄。
她常常求他。
其实她不求他还好,她只要开口,声音就软得出水,他根本控制不住。
“程,程司白……不要了……”
一声一声,仿若就在耳边。
他感觉身体躁热又起来了。
尤其是站在客厅里,那股熟悉的烟火气一再加重。
他拧了拧眉,隔着朦胧视线,注意到沙发上睡着的人。
孟乔没改掉人脸信息,又受不了管家的电话轰炸,只能先戴上口罩做饭,可她胃疼得难受,强撑着弄好饭菜,就再也撑不住了。
浑噩地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恍惚间,有人靠近。
好像程司白。
她下意识后缩,离他远点。
女人戴着口罩,穿着宽大外套,程司白看不清她的脸,但脑子里的声音告诉他,是林乔乔回来了。
但她竟然敢躲他。
不告而别,还让人传她的死讯耍他,他不跟她计较就算了。
她倒好。
他扯开领带,带着薄怨坐在了她身边,在她起身刹那,按着她肩膀将她压了下去。
淡淡茉莉香,和记忆中一样。
果然,是她。
他毫不犹豫地俯身,熟练地隔着口罩吻了上去。
孟乔瞪大了眼。
她瞬间清醒,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不敢置信。他竟然吻她,她现在只是他的保姆啊。
灼热的酒气让她有些不适,挣扎着别过脸。
这一举动刺激到了程司白,他用力更甚,唇瓣隔着膜布,摩擦着她的唇。
“我回来了,怎么不给我开门?”
他贴着她唇角,口吻质问,“我吻你,躲什么?不是喜欢我吗?嗯?”
孟乔瞪大眼。
他,认出她了?
忽然,男人眯眼看她面上口罩。
“戴着这个做什么?”
他说着,勾起口罩系带,往下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