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朝华和娥凰同时看向宇文肆。
朝华郡主心如擂鼓,虽说当时她是急中生智跳下水,但她拿不准宇文肆究竟有没有看见。
她面部紧绷,手不由自主攥紧。
就在她觉得心脏即将骤停的一刻,宇文肆凉凉的声音响起,“本王什么都没看到。”
顿时松了口气。
娥凰遽然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肆。
不可能!
朝华是在她看到他之后才落水的,他不可能看不见!
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像是被什么野兽的利爪撕裂,挠得血肉模糊,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疼痛。
她看着他面不改色的面容,心里漫漫生出寒意,冻得她整个人瑟瑟发抖。
是啊,她差点杀死他,他怎会帮她!
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可以压下心头的酸楚,她目光已平静的越过他,落在朝华郡主身上,“郡主说,这块玉佩是刚才和我纠缠的时候从我身上扯下去的?”
“没错!”朝华说得斩钉截铁。
“那就不对了。”摇头间鬓边步摇轻轻晃动,娥凰声音轻缓而坚定,“这块玉佩我已丢失多日,府里的事录早已记录在册。若郡主不信,我可以让人将事录拿来,给公主和郡主过目。”
朝华郡主快速瞟了颜玉娇一眼,对方立刻低下头,朝华随即恼羞成怒,“那还有这么多人证亲眼所见!”
娥凰微微一哂,道:“他们都是郡主的人,自然要帮着你说话。”
又把之前她说的话,还给了她。
朝华郡主气极,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长公主厉色道:“放肆!你意思是我姝儿存心冤枉你?你可知污蔑当朝郡主的罪名?”
琥珀伏地三拜,举起右手三指,“奴婢发誓,郡主落水真的和我家夫人无关。若奴婢有半句谎言,就让奴婢天打雷劈。”
“嗬——”
宇文肆突然嗤笑一声,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显得尤不合时宜。
他好看的眉眼微微一挑,“发誓要有用,还要衙门干什么?”
他脸上蕴着几分不耐烦,“你们女人只会这些口舌之争。”
长公主眼中擦过雪亮的芒光,“那依皇弟之见?”
宇文肆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道:“严刑拷问,必有实话。”
他狭长的眸子轻飘飘地落在琥珀身上,那眼神轻的仿佛冬日里的雪花,冰冷无情,没有一丝温度,“一个下人,贱皮贱肉,为主子分忧解难应当应分,若是酷刑之下,还能咬死了不松口,那就有几分可信了。”
闻言娥凰骇目惊心,不由大喝一声,“不行!严刑拷问无异于屈打成招,即便琥珀受遍刑罚还不改口,但她一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住酷刑,摄政王此举和草菅人命有何分别?”
她因激动,胸前起伏连绵,一双眼睛如钉子一般钉在宇文肆脸上。
宇文肆目不斜视,看都不看她一眼,嘴里发出一声轻笑,“自己都快保不住了,还要保一个下人,周娥凰,本王是说你单纯好呢,还是说你笨好呢?”
娥凰身子轻微一晃,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是,她是笨!
上一世她保不住安哥和灵雀。
这一世她又护不住琥珀。
朝华往水里一指,她就笨得跳下去。
此时颠倒黑白,她又笨得百口莫辩。
那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滚落。
她却倔强得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转开脸,一把擦掉。
这时候,琥珀却突然往地上一磕,决然道:“为证我家夫人清白,奴婢愿受刑。”
“琥珀——”娥凰脸色一白,失声道。
琥珀言辞恳切,“奴婢天生贱命,不碍事。”她眼中有泪打转,“若是奴婢不幸,有个万一,望夫人能照拂奴婢一家老小,奴婢就感激不尽了。”
长公主抚掌道:“好个忠心耿耿个丫头,这番话说的,本宫都有些感动。”
倏尔,她神色陡然凌厉起来,“本宫就成全你这份忠心,来人,上拶刑!”
娥凰紧紧抓住琥珀的手,摇头间泪花四溅,琥珀倾身往前,在她耳边低语,“戕害郡主是大罪,即便是杀了奴婢,夫人您也万万不能承认。”
说着,几个仆妇上前将琥珀拖走。
拶刑的刑具是用数根圆木和麻绳成十字串联,用刑之人十指套进圆木之间,再由人在两头用力收紧。
十指连心,那种钻心般疼痛非常人能忍受,甚至有人因此而双手废掉。
琥珀的叫喊声和她手指骨骼错位的脆响声重合在一起,像是一把大锤,一下下砸在娥凰心里,仿佛就要把那个地方研磨砸碎。
看着琥珀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庞,还有那双被挤压变形,指甲渗出血珠的双手,娥凰忍受不住,就要去担下所有事。
却颜玉郎一把将她拉住,“你要是现在去承认,那琥珀的罪就白受了。你放心,再怎么说琥珀是咱们颜家的人,长公主不会要她的命。”
娥凰侧目看他,这话他说的没错,可为何听在她心耳中,却觉得这么无情?
长公主见琥珀迟迟不松口,怒不可遏,喝道:“再加把劲!”
麻绳又绞紧一圈,只听“咯嘣”一声骨碎的声音,琥珀惨叫声如濒临死亡的野兽,发出几乎要穿透人耳膜的尖叫。
她像冬日踩断的枯枝,整个人软塌塌的垂倒在地上。
“长公主,她晕了。”仆妇探一探琥珀的鼻子,回道。
长公主竖眉一挑,“泼醒她,继续用刑!”
语毕,就有下人端来水,兜头泼在琥珀脸上。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刹那间席遍全身,逼得她清醒过来。
娥凰眼中盈满了泪水,看着用刑之人又把拶子套进琥珀手指里,心头止不住的颤抖。
她上前跪倒在长公主脚下,“长公主,求您开恩,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长公主恍若未闻。
又听朝华道:“夹手指,又不是夹断她的脖子,死不了!”
神情倨傲,仿若一条人命在她眼里如蝼蚁一般。
她斜眼瞧着娥凰,似笑非笑,“颜夫人这样担心她,不会是怕她受不住刑,把你供出来吧?”
娥凰气火攻心,正要理论,又听找公主道:“再用力,本宫倒要看看是这丫鬟的嘴硬,还是本宫的拶子硬。”
随着她话音一落,一声尖叫陡然从琥珀嘴里乍出来。
仿佛是烧得滚开的热油,从锅里迸出来,溅到了娥凰的心上,烫的她背后冷汗涔涔。
娥凰彷徨而无助,直到飘散的目光聚在宇文肆脸上,眼中猛然燃起希望,连滚带爬到他身边,以额触地,“嘭嘭”作响,“王爷,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