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的戒备不同,男人在这一刻松了口气,他左右看了看,眉头蹙起来,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尤浅见他又不说话了,心里不由一急,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做了一个防备的动作,喝道:“报上名来!”
男人笑了笑。
她微怔,现在是笑的时候吗?这是嘲笑吗?是嘲笑吧?
知道她的名字后,男人反而气定神闲起来,麦子不够高挡不住他,他干脆蹲了下来,说:“其实我很想编个身份骗你。但是我不想骗你,所以不能告诉你我是谁。”
尤浅下意识地反驳:“我们有那么熟吗?你为什么不能骗我?”
“哦?”男人挑了眉梢向她看来,漆黑的眸子里隐隐露出笑意。很奇怪,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尤浅却在这一瞬间脑补起他抽烟的样子来,那肯定极其闲适潇洒。
啧啧,好看。
她还没脑补完,男人又接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骗你了?”
尤浅这才察觉到自己被他绕进去了。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你还是别告诉我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还想活长一点。”她能屈能伸,做了个请的手势,试探地问:“您要是没什么事,能不能先走?”
“算了。”男人根本没管她的话,自顾自地改变了主意,他伸出手,说:“认识一下,我叫肖白。”
尤浅:“……”
说好的不告诉她是谁呢?
等等!
男人的话在空气中转了几个圈钻进尤浅的耳朵里,随即,她的脑袋立刻炸开了。她连连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他,结巴起来:“你你你……肖肖肖白?”
自称肖白的男人纠正她:“不是肖肖肖白,是肖白。”
“是那个肖白吗?”
“嗯?”男人眉头微皱,却又顺着她的话接道:“是吧。”
听清楚回答后,尤浅明显又退了一步。他不知道哪里吓到尤浅了,思考了一下自己长得没有那么凶神恶煞后,问:“有什么吓人吗?”
尤浅根本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脑海中关于肖白的事情回忆了个遍。
众所周知,在孩子很小的时候,为了让孩子听话,大人们都会用大灰狼怪物来吓他们,而对于尤浅来说,肖白就是她小时候的大灰狼,记忆中的大怪物,深深印在脑海中的伏地魔。
起初这个坏人还不叫肖白,只是个坏人。这个故事是由她爹尤秋舫起的头,说有个坏人,凶神恶煞,杀人如麻,令道上的人闻风丧胆。
故事内容是由她哥尤亦然多年来完善的,补充的都是这人干的坏事,并在她上高一那年告诉她这个坏人叫肖白。
那时候她还天真,攥着爸爸的警帽,说:“爸爸是警察,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呢?”
尤秋舫叹了口气,说:“爸爸还在努力,哪天给你抓回来看看。”
“算了算了。”尤浅怕死,摇头:“不看了,直接送大牢吧。”
谁知道过去了那么多年,她几乎以为肖白这个人只是个传说后,他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还有——
“不可能!我看过肖白的照片,他可比你老多了,你你你……”
眼前这人不但年轻而且还有点好看是怎么回事?
“化妆嘛,是这样的……”肖白往前走了两步,想解释一下,还没走到她的旁边,尤浅已经快速地一弯腰闪到了一旁,紧接着一拳就要砸到他的身上。
肖白身子后仰躲开了她的拳头,他本想再借机制住她,谁知道尤浅的身法却如闪电般躲开了他的手。
肖白微挑了眉,尤浅却铁了心地要摆脱他,边打还边想着逃跑。他怕伤着她,只闪躲不还手,但偏偏让她跑不掉。
尤浅气得开始放狠话:“教你习武的老师没告诉你,打架不还手缩头小老鼠吗?”
肖白失笑,哪里来的歪理?
他的老师还真的没教过。
不过再任着她这样下去,难免会被人发现。
肖白再次躲开女孩凌厉的拳头,迅速地揽住她的肩膀借力把她怀中一抱,另一只手则擒住她的手腕别到了身后,他用了力气,让她挣脱不开,他的声音微凝:“别动!”
尤浅就真的不动了。
肖白有点诧异地低下头,她则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他。
他笑了笑,慵懒的声音缓缓:“教你习武的老师难道没告诉你,只想着逃跑的打架是没有胜算的吗?”
……没有!
但人在屋檐下,尤浅选择闭嘴。
“这么乖?”肖白仔细地打量着怀中的女生,她有点瘦,抱起来应该是毫不费力。
其实按他的性格,他应该放开她,至少保持点距离才不至于让气氛暧昧成这个样子。但是眼下,风吹麦浪无声,夜晚寂寂,星星月亮不说话,他怎么也没舍得放开她。
尤浅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只觉得肖白看她的眼神像是认识了许久。
奇奇怪怪的这个人。
于是她干脆躲掉他的目光,说:“怕死!”
“那么怕死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尤浅脱口而出,又觉得这个答案太令人窒息,卡在喉咙里半晌,才坚定地回答:“我这个人吧,就喜欢古玩,听说这里有奇珍异宝,所以才跑来的!”
肖白抬起眼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听到她的话又是一笑,说:“说谎。”
尤浅尴尬了一下,她真的很怕死,而且——
她无奈地说:“贪财。”
果然。
肖白哑然失笑。尤浅觉得没面子了,解释说:“有钱为什么不赚不是傻吗?再说我只要看一看真假就行,谁知道这老板居然朝我瞪眼,说如果是假的就着我算账。我到底……”
她解释到这里,忽地眉头一皱,说:“我跟你解释干什么?”
更可怕的是,她在解释的时候,肖白竟然真的安静地听着,好像天大的事情都没有此刻听她说话更重要。
胡思乱想到这里,尤浅又有点颤抖,要知道,她可是在一个大魔头的怀里。如果这次能逃生,绝对够她吹半辈子的了。
肖白本还认真地听着,她突然没声了,他疑惑地“嗯”了一声,低声问:“怎么不说了?”
尤浅忍不住吐槽:“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肖白反问:“那什么时候是?”
跟你不熟什么时候都不是好吗?尤浅趁着他注意翻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望天不理他。
暗夜沉寂,两人离得有点近了,呼吸交织在一起。肖白刚刚是跑来的,跟她缠斗了一番将她锁住后,似乎有点累了,在她的耳边轻轻喘息,温热却清冽的气息扑在她的耳根处,她的心跳没出息地加快了几分。
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还能活着回家吗?
尤浅在心里哀叹,脸上却因为要面子而巍然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绝对不超过一分钟,肖白又轻声说:“你练的武,是武术?”
“不然呢?芭蕾吗?”
“我还真以为是芭蕾呢……”肖白小声说,轻快地带着麦子的清甜,让听得人心情也忍不住轻松起来,他垂下眼,能看到女孩乌黑的睫毛翘起,他微叹,状似遗憾:“想想也是,武术更适合你。”
这天真的没法聊下去了!
尤浅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肖白回得很快。
他的话刚刚落音,几道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窃窃私语也在寂然的麦田里格外清晰。尤浅这才想起自己还在逃跑,惊讶地要叫出声,肖白的手却敏捷地将她的话捂在了唇舌间。
很奇怪的是,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看清了他的脸。
月光正盛映在肖白的侧脸上,明明剑拔弩张之际,他的表情却格外轻松,嘴角甚至挂着浅淡的笑,他的目光随意地落在某一处,漆黑的双眸波澜不惊,像缀在无边暗夜空中惹眼的繁星,柔软的黑发闲散地遮住额头,鼻梁高挺却秀气,衬衫的领口则解开,堪堪露出分明的喉结。
这绝对是一张随便拉出去就能当校草级别的脸。
美色当前,她差点忘了自己在哪。
就在她欣赏美色的时候,脚步声伴随着窃窃私语也在接近。
“是这边吧?我听声音是在这边。”
“好害怕啊,季老大自己怎么不来?听说这一带挺诡异的……”
“说不定那个女人就藏在这里,怕个鬼。大不了把她弄回去好好补偿咱哥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