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有点尴尬。
尤浅看向肖白,他坐在桌子上,手上拿着个酒杯看着,虽是赝品,灯光下的酒杯却发出如玉般的光泽,映着男人细长指节分明的手,像道剪影般落在她的眼中。
电光石火之间,肖白忽地将酒杯狠狠地拍在了桌上,他用了狠劲,酒杯跌在桌上的同时粉碎,尤浅发现,这碎片间也有粉末状的东西。
肖白注视了片刻,又随意地把碎片往旁边扫了扫,像是陡然发现她在场后,微怔了片刻,低声开口:“对不起。”
“啊?”
“吓到你了,抱歉。”肖白拿起纸擦了擦手。
尤浅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谁知道呢?”肖白轻描淡写地回答,一看就是在说谎,但是她又没有立场去问,只好悻悻地坐了回去。
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坐直了身子,问肖白:“我刚刚没救你,你会不会记仇?”
肖白看了她一会儿,灯光暗暗,她几乎看不清他。肖白没让她等太久,就摇了摇头,说:“你有没有看过那个科普短片?教你如何正确面对持刀歹徒。”
尤浅看过,还不止一次。
每次她做完每日练习,她那个惹人烦的哥哥总是放这个视频,视频里警察扮演路人,遇到持刀歹徒,扭头就跑,边跑边喊:“警察叔叔,救命啊!”
每次看完后,尤亦然都会沉重着语气问她:“浅浅,学会了吗?”
她学的还不错。
肖白说:“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危险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叔叔好了。”
这是个团伙老大该说的话吗?
尤浅在心里吐槽,同时暗暗盘算要不要见义勇为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好了。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了,肖白“咦”了一声,夸张地敲了敲桌面,说:“你不要恩将仇报,我可是救了你。”
尤浅说:“谢谢您救了我,可是你刚刚为什么不说你就是肖……他们叫你肖先生?”
“是啊,我的真名没人敢叫的。”肖白眨眨眼。
尤浅本就疲乏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想要把他看透,却又偏偏看不透,有点懊恼地皱起眉。肖白见状,轻咳了一声,说:“洗洗睡吧。”
尤浅倒是真的累了,但是不洗澡就睡觉还是太难受,她戒备地看了肖白好几眼,肖白闭上眼,说:“要不要我找块布把眼睛蒙上?”
尤浅的脸一红,她凶巴巴地说:“不用!”
她跳下板凳,小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地响声,跑到浴室锁死了门,确保不会被打开后才开始脱衣服。
流水声顺着门缝传了出来,细小地像春日里的雨丝般汨汨流向他的心里。
肖白依然闭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却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声音很轻,暗夜极静,他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和着流水声,扑通扑通,跳得有点快。
半天,手机振动,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他只是说了一个字,那头却像是触发了机关般,连珠炮般发问:“怎么是你去了?我派的人去哪里了?浅浅现在怎么样?”
“喂——”
肖白想恢复之前懒散的语气,开口却是沙哑,像是在克制什么。
那边的人骂了一句:“你在干什么?我怎么听到那边有洗澡的声音……”
“闭嘴。”肖白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这个做人兄长的,到底在浅浅跟前怎么黑我的?”
尤亦然“呃”了一声,说:“你……”
“前一段时间,一批MB30被藏在工艺品中进入市场,我根据老师提供的线索追查到这里,偶然碰到尤浅。”
“工艺品?那个姓季的也参与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不知道,被人当枪使了。”肖白压低声音,说:“现在天晚了,你明天再带人来接浅浅。”
尤亦然还想说什么,肖白又说:“放心,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有分寸就该让我现在就把她接走!”
“就一晚……没人能发现。我刚刚看了一下,姓季的估摸着要跑路,你先抓人。”
“好。”尤亦然没再反驳,他微讪:“怎么样?你喜欢浅浅十年都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现在见了,破灭吗?”
饶是肖白定力过人,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窒了窒,他干脆地回了句“滚”就挂断了电话。
恰好,浴室的门被尤浅打开了,她走了出来。
肖白眯起眼睛,女孩穿着白色的毛衣,下身是暗红色的半身裙,衬得肤色愈发莹白。乌黑柔软的头发长至肩膀,刘海湿漉漉地露出光洁的额头,白皙的脸上因为缺氧漾起淡淡的红晕。
肖白垂下眼,心想——
破灭是有的。
比如在他的想象中,她该是不谙世事可爱天真的,却没想到,她比他想象中厉害多了,也比他想象的可恶多了。
但好在,她还长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05
床还算整洁,尤浅坐上去,还是没忍住去看肖白。他坐在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片刻,尤浅从床上拿了个毯子,轻手轻脚走到桌前想给他盖上,胳膊才刚刚抬起来,一只手却忽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尤浅吓了一跳,立刻不敢动了。
肖白的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他沉默地注视着她,尤浅的心跳加快,她连忙错开他的目光,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抱歉,条件反射。”肖白开口,声音喑哑,他放下尤浅的手腕,又把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毯子上。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尤浅,你听过我的传闻?”
“……听我爸说过。”
“那就别对我那么好。”
“什么?”
“我这样的人吧,容易对对我太好的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我对你太好,你就会喜欢我?”
肖白笑眯眯地点头。
尤浅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对他吹胡子瞪眼:“鬼才懒得管你!都是因为你,我在这里什么都没贪到,钱没有,宝物也没有。”
肖白哭笑不得,又忍不住要教育她:“尤浅,在这里就别太贪心了。”
“那我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总得贪点什么吧?”
肖白抬起眼,他是靠在柱子上的,修长的腿随意地放在长桌上,黑色工装裤裤脚整齐,烟灰色的衬衫解开,露出欣长有力的手臂,是极诱人的场景。
他从容不迫地开了口:“是……”他同意尤浅的话:“得贪点什么。”
“是吧?”
“嗯。”肖白低低地应了一声,眼中却带着分明的戏谑的笑意,“你可以贪我的色。”
尤浅:“……”
她选择拒绝。
尤浅伸手把最后一盏灯关掉,往床上一躺盖上了被子。
其实她内心是极不放心肖白,也不愿意在这样危险的时候睡着。但是枕头柔软,困意顿时像潮水般袭来,她闭上眼睛,干脆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也不踏实,醒来时一看手表还不到三点,她睁开眼,侧了侧身子看向肖白。他靠着柱子睡着了,她在温暖的被窝里,更显得他的衬衫单薄。
尤浅坐起身,她承认,她之所以睡不踏实,完全是在担心肖白会不会被冻死。
唉,人太善良就是不好。
想清楚这层,尤浅再次拿起了毯子。这一次,她的脚步更轻,动作也放轻,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把毯子盖在了肖白的身上。
肖白的身子动了动,她登时屏住了呼吸,捏着毯子一角的手也轻微地抖了抖。
就在她以为下一秒肖白就要醒过来把毯子扔在地上时,他却只是翻了个身,把毯子裹在了身上。尤浅轻轻地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气他。
明明很冷,还装什么酷。
尤浅伸出手想打他,又怕把他弄醒,遂作罢。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去,再也没有心理负担地睡着了。
不远处的长桌上,肖白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他怔忡地望着黑暗,乌黑的瞳孔中似有光芒晃动,手指无意识的在柔软的毯子上摩挲着,指尖有温热传来,像某一天落在他肩头的雪。
明明冰冷,与他的肌肤相触,却是灼人的热烈。
半天,肖白攥着毯子慢慢地把身子蜷缩起来。
真暖和。
尤浅是被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