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天早晨,白翩翩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狼!她努力回想自己怎么会变成狼,但记忆一片空白。她很快就发现变成狼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更可怕是她现在在屠宰场。屠夫磨刀霍霍,动物们一片鬼哭狼嚎。
“看来你是新来的狗吧,也别太害怕。砍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旁边的老鹅看她惊恐的样子好心安慰她。白翩翩懒得跟一只鹅解释狼和狗的区别,但它的话突然让她想起一些模糊的碎片。她是天上的散仙,因犯了天条在诛仙台被砍了头,打入畜生道的。但她具体犯了什么罪,白翩翩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看着屠夫频频举起的屠刀,想着怎么逃命。毕竟她的头已经掉过一次了,不想再掉第二次。
正当她观察好地势准备开溜的时候,一个小孩把她揪了起来:“娘,我要吃狗肉火锅。”另一个小孩把她一把夺过去:“不要!娘,我要吃红烧狗肉。”“你才是狗,你们全家都是狗!”白翩翩的狼生受到了侮辱,她恨恨的想。
她被这两孩子抢来抢去,晃得头晕。“这不是狗哦,是狼。”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把她从孩子手里解救出来,好听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白翩翩抬头看去,那是一个好看的年轻人,一袭青衫,墨发半束玉冠。不知道为什么,白翩翩觉得他有几分眼熟。他看着自己,眼里含笑:“这是非常稀有的狼。”
年轻公子揉揉小狼的脑袋:“老板,我买它。”
屠夫举起屠刀:“没问题,我把它宰了,把皮都剥给你。”他白花花的屠刀亮瞎了白翩翩的狼眼,她吓得往年轻公子怀里拱了拱,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公子蹙着眉:“不必,这种稀有的狼随便宰了实在是暴殄天物。”白翩翩激动的连连点头。她抬眼看他,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好像此刻在发光。
公子接着痛心疾首的说:“这种狼怎么能随便做成火锅,随便红烧呢。”
白翩翩头都快点断了。
“小哥哥真是慧眼,一眼就看出本仙与众不同。”她感动的嗷嗷直叫唤。
公子温柔的摸摸她的狼脑袋,微微一笑:“调料放多了会盖住肉本身的鲜美。所以这种狼,明明要现杀清蒸才是最好吃!”
白翩翩一听气的直跳,啊呜一下咬了他的手。此刻,刚才他那张俊美的好像会发光的脸在白翩翩眼里变得无比丑陋起来。“小狼好凶。”他好看的眉毛微挑“我喜欢。”
白翩翩恶狠狠的盯着他的脸看,这张脸越看越眼熟。她想起来了,她在诛仙台被砍头就是和他有关。他肯定就是当时的监斩官!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来,白翩翩一爪子挠向他的俊脸。公子轻松的侧过脸避开了。
“唔,还是太瘦了点。再好好养一个月,养肥了吃。”不顾她又咬又抓的挣扎,白翩翩还是强行被带走了。
二
青衫公子哼着小曲,抱着一直哼唧哼唧的狼登上了小舟。白翩翩看他的方向是要渡过赤水回天庭。她几次想跳水里游回去,但他死死的握着自己的狼爪子不放。跳河不成也就算了,这个人偏偏还那么多废话,絮絮叨叨的对着一只狼聊个不停。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啊?”青衫公子把她抱起来。
“我来看看。”
“看你大爷啊”白翩翩张嘴就咬了他一口。
“呀,狼还会害羞?”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就这样,青衫公子乐此不疲的捏捏她的狼脸,揪揪她的狼耳朵一直到了赤水。天突然黑了下来,黑云压城。
白翩翩的狼耳朵动了动,“你耳朵痒啊?”他扯起她的狼耳朵。
白翩翩一爪子把他的手拍开,她翻了个白眼心想:“蠢货,有妖怪。”
果然,不出白翩翩所料,一只九头水怪从赤水中钻了出来。它一现身就掀起滔天巨浪,小舟可怜的在浪中打转。青衫公子却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对水怪笑着点点头,手没离过白翩翩的狼耳朵。
“仙君别来无恙。”青衫公子开口了。白翩翩看着对面妖怪丑陋的样子,奇怪不已。为什么这公子要叫他仙君,这分明是妖怪啊。
九头水怪冷笑道:“自然没有白渊神君过得好,神君怀中的狼可是个稀罕物。凡人吃了长命百岁,妖怪吃了得道成仙。神君的运气愈发的好了。”白翩翩一听毛骨悚然,合着这又多一个想吃自己的。
白渊叹气道:“我知道仙君心中有气,可从前的事我们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仙君还是放下旧仇,让我们过河吧。”白翩翩听他的口气猜测这妖怪大抵从前也是神仙,因为白渊变成了妖怪。她又想到诛仙台和他的脸在一起的画面,肯定是这监斩官也砍了这仙君的脑袋,仙君到了凡间在赤水做起妖怪来了。
“活该呀。”白翩翩幸灾乐祸,让你天天砍别人脑袋,人家找上门了吧。
九头水怪不怒反笑:“我不敢对神君有怨气,只要神君把你那宝贝小狼的肉分我一块。我立刻让你们过去,从此不再找神君的麻烦。”
白翩翩吓得往白渊怀里一缩:“有仇就报仇,吃小动物算什么本事!”
她心想这下死定了,本来还能多活一个月。现在白渊肯定要割她的肉下来送给妖怪,割一块肉她也活不成了呀。
果然,白渊慢慢的抽出了佩剑,白翩翩一看死命的挣扎,狼爪子直划拉。出乎她意料的是,剑没有落在她身上。
白渊剑指九头水怪:“仙君找我的麻烦可以,动它是万万不行的。”
九头水怪嘲讽的看着他:“神君要为了这小狼,和我拔刀相向?可神君也不想想,你早就没了从前的修为,现在随便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打垮你。这赤水,你和你的小狼都渡不过了。”
白渊剑指它的咽喉:“那就得罪了。”
他一手抱着狼,一手举剑向九头水怪刺去。巨浪滔天,小舟很快就四分五裂。他们斗在一处,白翩翩被晃来晃去差点吐出来。
九头水怪说的没错,白渊的修为很弱,白翩翩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修为。没过多久,他就被水怪横扫到了木板上。
“神君,你没法击败我的。只要把你怀里的狼交给我,我立刻送你渡河。”
三
白渊的额角在流血,他好看的脸全是血污。白翩翩紧张的嗷嗷乱叫。他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绝不会把它交给你的。”
九头水怪轻蔑的看着他:“如果是从前的你自然有一万种杀我的办法,但现在的你恐怕一种都没有了。”
白渊把白翩翩放下,踉踉跄跄的起身。惊涛骇浪之间,满是血污的他站在随时可能被淹没的木板上,他直视着水怪的眼睛:“方法不再多,就算是一种,管用就行。”
说罢,他突然举剑向自己刺去,白翩翩和水怪都大惊。他把剑慢慢拔了出来,用沾满血的剑对水怪隔空画符。水怪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用神的血封印住它。
“你简直是疯了,你这样肯定会死的。”水怪完全没有料到他现在这样弱小的人会用这样同归于尽的蠢方法。白翩翩也震惊了,他冒死也不肯把自己交出去,为什么?
神的血封住了水怪,它惨叫一声坠入了赤水底。黑云退散,风平浪静了。
“为了一锅狼肉至于么。”白翩翩目瞪口呆的看着两败俱伤的两人。白渊身形一晃,栽倒下去,沉入水中。白翩翩想趁着这时候溜走,但看到他的血染红了水面有些于心不忍。白翩翩咬牙思考了几秒,还是跳到水里叼住他的衣领把他硬拽了上来。
黑云散去后,正是夕阳半没。水面上波光粼粼,染着夕阳的余晖。白翩翩抖抖毛,看着昏迷的白渊:“我救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接下来你就自个儿在水上漂吧。”她舔舔爪子,准备跳上另一块木板漂回去。这时,她听到昏迷的人开口了。他好看的眉毛微蹙,呢喃道:“翩翩。”
白翩翩狼耳朵一颤,回过头来。白渊倒在木板上,双眼紧闭明显是重伤昏迷。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凑到他面前。他满脸血污,眉毛紧蹙,但他在清晰的念一个名字:“翩翩。”
这个名字像一声叹息一样辗转在他唇齿之间,温柔悱恻。
白翩翩变成狼以后,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而他的一声“翩翩”让她的脑子里又涌入了一些新的模糊碎片。
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她因他而死。他害死了她但绝不是监斩官那样简单的关系。白翩翩看着他好看的脸陷入了沉思,他既然害死了自己为什么还念念不忘的喊她的名字?她现在的狼身到底有什么稀奇,为什么神仙和妖怪拼死也要争块肉?
四
白翩翩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是把这个重伤的仇人抛下自己逃命,还是守着他等到有人来救他?大概是他一声声的翩翩喊的太深情,白翩翩是一只容易心软的狼,她决定不计前嫌等到有人救他再走。
就这样白翩翩守着他,防止他掉水里被鱼吃了又怕太阳太毒把他晒死了,一人一狼一连在水上漂了几天终于到了天尽头。夜凉如水,白翩翩缩成一个毛团紧挨着白渊,生怕他冻死。她正模模糊糊的睡着,突然听到有婉转如莺啼的声音响起:“白渊神君。”
她抬眼一看,水面上出现一架悬空的马车,两旁站了两排的仙女,衣玦飘飘。帘子微动,马车上下来一位紫衣美人。
“白渊,你怎么伤成这样。”白翩翩只觉得木板一沉,这位紫衣美人直接扑到了木板上。她焦急的看着满身是血的白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凌霄。”他眼皮微抬,勉强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栽倒在她怀里。
“快来扶神君。”凌霄神女命令道。两旁的仙女赶忙把白渊扶入马车。白翩翩看着凌霄紧张的神情,嗅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她抖抖毛,摸摸饿的发扁的肚子。既然他死不了了,那自己也可以走了,省得在这里碍事又被哪个神仙抓了来吃。
“神女,你快看!神君还是找到它了。”白翩翩突然被人提溜起来,她爪子直扑腾。这时紫衣美人才向她看了一眼。凌霄好像很高兴,她温柔的把白翩翩抱过来摸摸她的狼脑袋:“你不要害怕,我们回家了。”
“谁跟你回家!”白翩翩嗷嗷直叫的抗议,凌霄身上的香味太重呛得她难以呼吸。神仙们不顾她的反对,把她也塞进了马车里。马车宽敞又舒适,白翩翩一连几天都守着白渊没有合眼,挣扎了半天困了。她缩在角落里缩成一个毛团睡着了。
等白翩翩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的行宫,因为太简陋白翩翩不知道该不该称它为行宫。她觉得很奇怪,看上去白渊的官阶很低,修为也极低。但为什么不论是神仙还是九头水怪对他都有些恭敬。
一袭青衫的公子和紫衣美人在不远处坐着说话,是白渊和凌霄。白翩翩把狼耳朵竖起来听他们在说什么。“多谢你救了我。”白渊恳切的说,凌霄的脸一红没有说话。
“你的病好些了吗?”白渊关心道,凌霄摇摇头:“还是老样子。”白翩翩的狼鼻子动了动,原来凌霄神女是个病西施,她身上香气那么重大概是要盖住药味。
“这次的药一定可以治好你。”白翩翩想听他们在说什么,但突然他们的声音都压低了,大概是开始你侬我侬叽叽歪歪起来。白翩翩看着他们两亲密的靠在一起低着头窃窃私语,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我救了你,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是我把你叼上来,你早就沉水里喂鱼了。”
白渊送走了凌霄,回来看到白翩翩怒气冲冲的乱咬东西一把把她提溜起来:“你是不是饿了?”白翩翩把头拧过去不理他。他把她举起来,白翩翩爪子乱蹬直蹬到他脸上。白渊凑近了她,鼻尖靠着她的狼鼻子,低笑道:“小狼不会是吃醋了吧?”
那一瞬间,白翩翩有些恍惚。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个人说过这句话。灯火阑珊里,有个一袭青衫的年轻公子低头看着她:“翩翩,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五
白翩翩自从搬进白渊的府中,她悲惨的狼生就开始了。她想不通为什么白渊那么执着的要给狼洗澡,尽管她激烈的反抗,爪子在地上刨出两道深印子,还是没有摆脱被按进澡盆的命运。他修长的手沾满泡沫抚摸她的头,脖子,再往下……
“唉,你怎么动不动就咬人啊!”
到了晚上,她终于明白白渊为什么非要给狼洗澡了。他需要一个毛茸茸的抱枕,狼抱枕。“你乖一点,不要再咬我啦。”抵抗无效,她又强行成了狼抱枕。
白渊把狼放到床上,开始宽衣解带。“变态啊,睡觉脱衣服干嘛! 哎呀,身材怎么这么好。”白翩翩觉得没眼看了,赶紧把狼脑袋埋到枕头里,枕头上全是白渊的气息,浅淡的丁香味萦绕在她鼻尖。白翩翩觉得要窒息了。
“欸?真奇怪,我不知道原来狼也会流鼻血啊?”白渊看了看她,低笑道。
狼生如此艰难,白渊还热衷于遛狼。每次一出去遛弯,其他神仙养的狗就讨好的往她身上扑,白翩翩恨不能咬舌自尽。“你们这些蠢狗,我是狼!”
虽然白渊没有再提清蒸狼肉的事,但白翩翩还是提心吊胆的怕他哪一天想不开把她炖了吃。天天活在水深火热里的白翩翩决定借酒浇愁,于是她趁白渊外出时偷了一坛他私藏的酒喝了一干二净。
白翩翩喝完后晕乎乎的,总算暂时忘记了会被宰的命运。她摇摇晃晃的爬到白渊的枕头上,睡了过去。她开始做梦,这时她变成狼之后第一次做梦。梦里她还没有死,她是天上的神仙白翩翩。
白翩翩是个潇洒的神仙,天天吃吃逛逛不务正业。当赐婚的谕旨下来时,她正在研究茄子的第十八种吃法。玉帝下旨命她与战神白渊神君联姻,白翩翩没有见过白渊,但她听说过战神很凶特别喜欢把人脖子拧下来。反对包办婚姻又不想脖子被拧下来的白翩翩逃婚了,逃到了凡间。
白翩翩到凡间的那天正好碰上灯会,热闹非凡。她独身一人,又不谙世事,被几个不怀好意的人缠上。“姑娘一个人,赏个脸陪我们去喝酒吧。”那几个人拉拉扯扯非要请白翩翩去喝酒,白翩翩挣扎了半天脱不了身。神仙在凡间不能随便对凡人动仙术,白翩翩被他们硬拉着就要拽走了。
这时,有人拦住了那些人。那是一个年轻公子,一袭青衫。他揽住白翩翩的肩:“我正在到处找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那些混混一愣:“姑娘,你和这个人认识?”
青衫公子微微一笑:“各位找我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好了。”白翩翩知道他是为自己解围,拉紧了他的衣角。那些闲人看他衣着华贵,不想惹事上身纷纷散了。
“多谢你。”白翩翩赶紧道谢。
青衫公子轻笑一声:“不必多礼,敢问姑娘芳名?”
她抬眼看去,橘黄色温暖的灯火中,他好看的眉眼显得格外温柔。白翩翩的心蓦地一动,她低头道:“我叫白翩翩。”
六
白翩翩逃婚到了凡间结果对一个凡人一见钟情。那青衫公子又分外宠她,成天陪她游山玩水有求必应。白翩翩觉得逃婚实在是明智的决定,幸好自己没有嫁给那个动不动就拧人脖子的战神,不然怎么能遇见公子这样温柔又英俊的人。
那一天凡间七巧节,白翩翩决定对青衫公子表明心迹。就算是要受天罚也好,除去仙籍也无所谓,她此生非他不嫁。他们在夜市里闲逛着,白翩翩酝酿了半天正准备开口却被他打断了。“翩翩,你说这个玉镯子好不好看?”他捡起一只通透的镯子问她的意见。
“好看,你要送给谁?”白翩翩害羞的问,她料定他一定是买了送给她的
青衫公子温柔的笑了:“我送给我夫人。”
这轻飘飘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从白翩翩头上炸开。她想过受天罚怎么样,想过上诛仙台怎么样,但从来没想过他会已经成亲了。
白翩翩直愣愣的看着他:“你,你已经有夫人了?”
公子淡淡的笑了:“是啊,我们新婚不久。翩翩,你说这镯子她会喜欢吗?”
白翩翩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她勉强的点点头。
公子拉过她的手:“翩翩,你帮她试试,看戴上好不好看。”白翩翩的脑子已经空了,她像木偶一样任由他戴上。
“你戴着好看,送你吧。”他笑道。白翩翩再也忍不住了,她把镯子褪下来还给他:“我不要。”她的牙齿直打颤。
他笑了:“翩翩,你是不是在吃醋?”
白翩翩气的眼泪直往下掉,这个人也太不是东西了。明明有了家室还要在外面招惹别的姑娘。她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走。但才走两步就被他拉回来。
“翩翩,你还没有问过我的名字。”他把她拉到怀里。
“你都有家室了,还问什么问啊!”白翩翩一边哭一边对他吼,她想了想被骗了这么多天确实应该知道一下这个王八蛋的名字。
“你到底叫什么啊!”她吼道。
灯火阑珊里,青衫公子俯身吻了她。他在她耳边低低的笑了:“在下白渊,见过夫人。”
后来,整个天庭都知道了这场好戏。战神白渊神君去凡间把逃婚的妻子白翩翩骗了回来。好在他们情投意合,就要真的成婚了。在成婚前,一道圣旨下来,弱水有妖祸乱,白渊奉命去平乱。
“翩翩,你等我回来。”他小心翼翼的把那天在凡间买的玉镯子为她戴上。自他走后,白翩翩就度日如年的盼着,盼他回来娶自己。
但他没有回来,白渊神君战死在了弱水。白翩翩成了寡妇。
所有的神仙都来安慰她,让她节哀顺变。白翩翩没有哭,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冷静的让所有人害怕。“我不会让他死的。”她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白翩翩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她在凡间对白渊一见钟情就想着哪怕是受天罚也要和他在一起。而现在,他死了,自己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活过来。
所有人都劝她千万不要做傻事,她还是做了。白翩翩闯入南天门,打伤了看守回溯铃的仙君,抢走了回溯铃。回溯铃可以让人回到过去,改变时空。但是逆天改命是触犯天条的死罪,若是有神仙这么做一定会灰飞烟灭。白翩翩回到过去救了白渊,同样也是将自己推上了诛仙台。
看守回溯铃的仙君被贬入了凡间,而白翩翩上了断头台。刽子手动刀时,她好像看见白渊向自己跑来,然后便是撕心裂肺的感觉。白翩翩不知道,这撕心裂肺的感觉究竟是因为疼,还是因为他叫了一句:“翩翩。”
七
醉酒后的大梦让白翩翩想起了一切,她醒来时动了动狼爪子。她明白了在赤水的九头水怪为什么那么恨白渊,他曾经是看守回溯铃的仙君,因为他们下界为妖。
“狼不可以喝酒,那是我要送给凌霄的,你怎么全给喝了?”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白渊一把把她提溜起来。白翩翩看着他,她想喊他的名字,但是只能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她想像从前一样拥抱他,但只能伸出尖锐的狼爪子,他根本不知道面前的狼就是他的妻子。白翩翩难过极了,她垂下了脑袋。
“欸,就说你一句怎么还委屈起来了?”白渊无奈的笑了笑。他摸摸她的狼脑袋:“下次不要偷我的酒了。”白翩翩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不想理他,她很想哭但狼不会流眼泪。
白翩翩成了第一只得抑郁症的狼。她发现比白渊认不出她更令人难过的是,白渊每天的心情很好,一点都没为妻子死了难过。他好像压根就不记得白翩翩以前是他妻子还因为他死了。白渊每天都往凌霄神女那跑,不是送酒就是送药,分外殷勤。
白翩翩非常愤怒,她为他上了断头台。结果他天天往别人家里跑,一滴眼泪也没为自己的亡妻掉。白翩翩愤怒的时候就喜欢咬东西,每次白渊看书写字的时候,她就冲上去把纸撕烂。他喝茶的时候,白翩翩不是把他的茶踹翻,就是抢过他的茶喝。
“翩翩。”他喊道
“他认出我变成狼了?”她一紧张“噗”的一口茶喷了他一脸。
“你脾气和翩翩真像。”他慢条斯理的拿过手帕擦脸。
“我就叫你翩翩吧。”
白翩翩近来总听到宫里的侍女说白渊神君的精神不太正常。她们经常看到异常诡异画面,比如白渊神君切了一小块烤鸡正准备往嘴里送,他的狼跳到了椅子上,盯着烤鸡看。
“你要吃么?”白渊声音异常温柔
狼明显想吃但是很有骨气的摇摇头,白渊轻笑一声,手腕一转,将肉递到它嘴边。
她们眼睁睁看着白渊把一盘烤鸡耐心的切成小块,尽数喂给狼,自己一口没吃。神君看狼的眼神,简直是宠溺。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她们听见神君喊那只狼翩翩。
“白翩翩是神君的亡妻,死了七百年了。没想到神君还念念不忘,睹狼思人,真是太可怜了。”白翩翩听到侍女们在闲聊。她吓了一跳,七百年?自己死了有那么久么。
“神君对那只小狼真好,大概是这只狼让他想起夫人了吧。”白翩翩狼耳朵动了动,很得意。看来白渊还是记得她的。
“你们懂什么,神君对这只狼好全是因为凌霄神女。”另一个侍女打断了他们。
“凌霄神女得了不治之症,白渊神君此次下凡就是为她配药。你们没听说吗,那只狼凡人吃了长命百岁,妖怪吃了得道成仙,若是神仙吃了不治之症也能治好。”
“白夫人死了七百年,神君虽然怀念她。但七百年过去了,白夫人不能复生,他现在的心上人是凌霄神女。”这句话如一盆冰水从白翩翩头上浇下来,她冻在原地。
“那小狼好可怜,才出生不久就要被吃了。”侍女们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白翩翩如今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赤水,白渊冒死也不肯把她交出去。因为他要用她来救凌霄的命。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他死去多年的妻子白翩翩,他只知道她是可以救他心上人的药。
七百年太久,他从前大概也是为她难过的。但是隔了这么久,他也放下了,喜欢上了其他人。他对她所有的好,所有的照顾都是为了凌霄,他要把她养好了给凌霄治病。因为她现在只是狼,用来吃的狼。
八
白翩翩开始绝食了,她不吃不喝的倒在床上。她不想被自己的夫君宰了喂情敌,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饿死算了。
但白渊不同意她的绝食,他把她抱去找凌霄。“你看看它怎么回事,怎么不吃不喝的。”青衫公子和紫衣美人,他们站在一起好似一对璧人。白翩翩眼睛发酸,凌霄摸摸她的狼脑袋,白翩翩把头拧过去。“小狼好像不喜欢我。”凌霄笑了笑。白渊把白翩翩放下:“乖,到外面玩一会去。”白翩翩被关在了门外,她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他们在说话,压的很低。白翩翩勉强的听到了药的字眼,他们要下毒手了吗?白翩翩毛都竖了起来。
不一会,门开了,白渊把她提溜起来。凌霄拿着一只药丸笑吟吟的看着她:“乖,小狼吃下去就好了。”白翩翩炸毛了:“狗男女,吃下去我就死了。”不管她怎么奋力挣扎,白渊还是扳开她的嘴,把毒药灌了下去。
毒药灌下去之后,白翩翩晕乎乎的开始出现幻觉。幻象里,她一会变成猪一会变成兔子,她大概知道了,那是她的前几世。自从她被斩首之后,就被丢入了畜生道轮回。七百年,她在人世间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只是,不论她是鱼还是猪,是螃蟹还是蛤蟆,总有个人一直陪着她。她记不清那人的长相,但她知道每一世他都陪在她身边。他好像穿着青衫,低低的叫她翩翩。
幻象不断变化,变得清晰,她又看到了白渊。他跪在雨里,求玉帝不要让白翩翩灰飞烟灭。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蜿蜒而下,从前高高在上的神君就这样长跪不起。玉帝最终答应了他代价是撤去了他的官职和所有修为。她明白了,本来她连畜生都当不了,他把她硬塞进了轮回道。
她看到最后的画面是白渊和凌霄。他求了她七百年为她寻药治病,只希望她有方法让白翩翩重回人形。原来他对凌霄那样好是想求她救自己啊。
白翩翩在幻象里一会冷一会热,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活着。天已经黑了,她动了动狼耳朵,发现自己缩在床上。白渊已经睡熟了,白翩翩看着他俊美的侧颜感到一阵心酸,他没有忘记她,也一直想救她。但她现在就是一只狼,恐怕永远也变不回去了。她越想越难过,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
寂静的夜被哭声搅乱了。“等一等,我怎么能哭了?”白翩翩看了看自己的狼爪子,狼爪子消失了,只有素白的手,变回来了?身旁的白渊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他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半响。
“啊啊啊啊”白翩翩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该叫的应该是我。”相比白翩翩的惊慌失措,白渊十分淡定。
“凌霄神女的药还挺有效。”
叫完之后白翩翩火气又上来了“你在菜市场就知道狼是我变得吧,你还威胁要清蒸了我?你敢耍我?”
白渊一翻身,把她困在床和自己之间,笼过来的阴影把她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
“没错,我从一开始见到小狼就知道是你变得。”他琥珀色的眸子满是揶揄。
“白翩翩,你逃婚之后让我等了七百年。七百年!四舍五入就是一千年。这时间损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怎么着,你耍了我半天还想让我赔偿你?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白翩翩气的乱叫。
白渊低眼望进她眼底,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浅浅淡淡的丁香味萦绕在她鼻尖。白翩翩耳根一红,声音低下去了:“有话好说,你说赔多少钱就赔多少钱吧。”
他低笑道:“白翩翩,我的青春都被你骗了。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这骗子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