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祖父祖昌带着祖冲之去拜访一名有学问的长者,他就是制作《元嘉历》的官员何承天。这个老人是当时名噪一时的天文学家,此时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满头白发,牙齿也掉了几颗,但他的精力却十分旺盛。
何承天在祖昌那里解了到祖冲之对天文感兴趣的情况后,便把年少的祖冲之拉到身边,含着笑说道:“我的小兄弟,天文这东西,懂一点可以,深入钻研却不值得。这事非常辛苦,但是你既不能靠它升官,也不能靠它发财。你为什么要钻研这个呢?”
祖冲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不求什么升官发财,只想弄清天地的秘密。”
“天地的秘密?”何承天慢慢地点着头,思考了一会,笑着说道:“你倒想得很容易嘛。我问你,有一天,月亮掩盖了心宿的一颗大星,你说这表示什么呢?”
“这是因为月亮在天空运行,一会儿遇上这颗星,一会儿遇上那颗星,这说了明月亮的运行路线。”
“可是我听有人说,这是天意,说明有个将军就快要死了。”
祖冲之听了之后,感到迷惑不解。他看了看祖昌,祖昌微笑着不说话。
“后来,过了几个月,真的有一个将军死了。”何承天说。
祖冲之的脸涨红了,他说:“何祖父,我们宋朝有许多将军,每年都可能死掉一两个将军,可是这跟月亮有什么关系呢?天文书里常说天上的星象预示着人间的祸福,我和祖父都不相信这些,想不到何祖父会相信这一套。”
何承天哈哈大笑,对祖昌说:“大匠卿,你这个孙子志气不小,照我看来,可能还要胜过你的儿子呢。”
何承天拍了拍祖冲之的肩膀:“小兄弟,你不求富贵,不信‘天命’,想要弄清天地的秘密,像你这样来钻研天文,是会有出息的。可是,天地的秘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清楚的,需要你一辈子都下苦功呀。”
说到这里,何承天颇有感慨地望了望祖昌说:“我跟我舅父观测天象的时候,比这孩子还小呢。之后舅父去世了,我自己进行观测,前后大概也有四十年了。现在老了,对日月星辰运行的规律,大体上了解一点。但是,还有许多秘密没有弄清楚呀。不过,如果进行深入地钻研,就会了解更多,天地的秘密最终也会被人们揭开。我们懂得越多,就会有更充分的理由去驳斥什么‘天意’‘天命’‘至诚感天’那一套!孩子,你一定要狠下苦功啊!”
之后,何承天挽留他们祖孙二人一起吃午饭,同时也让他们看一看土圭的影子。在何承天后园的草地上,树立了一根垂直于地面的木杆,这就是土圭。它有什么作用呢?
何承天说:“它可以用来测量太阳在天上的位置。例如,每天早上,杆影朝西,而且很长,说明太阳刚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来。接着,杆影朝西北,越变越短。到正午时分,杆影朝正北,这是一天杆影最短的时候,同时说明这时的太阳是一天中最高的时候,而且证明了太阳位于我们的正南方。之后,杆影会越变越长,经过东北而移到东方,而且影子很长,慢慢地太阳就在西方落下了。”
“这里需要注重观察的是正午的杆影。”何承天继续说,并且指着地上:“你们能看到从木杆北面用五色石片砌成的那条线吧,那里就是指着正北的一条线,这条线每隔一尺就变换一种颜色,标上尺寸,到了正午的时候,杆影就会落到这条线上,我们很快就能看出它的长度了。”
“每天正午时分,杆影的长短都不一样吗?”祖冲疑惑地问道。
祖昌插进来说:“正午的杆影,每天都在逐渐地变长或变短,不过如果你不注意,就看不见这细微的变化。”
何承天点点头,说:“如果长期观测,你会发现变化不是很小呢。”说着,他拿了一本簿子,给祖昌和祖冲之翻看:
我每天都会在簿子上记下正午杆影的长度。夏天,杆影只有一尺多,到了冬天却有一丈多,相差几乎十倍。昨天正午,杆影一丈二尺九寸,你们看看今天正午杆影有多长。
忽然,何承天指着地上说道:“两位请看,杆影马上就要落到正北的那条线上,你们看看它到底有多长。”
三个人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杆影慢慢地移动,当影子落到了正北线上时。祖冲之兴奋地抢先叫道:“一丈二尺八寸三分!”
之后,他们回到客厅,何承天立即拿起毛笔,在簿子上记下当天正午杆影的长度,口里还喃喃地说道:“今天竟然比昨天还要短!”他沉思了好一会。
祖昌对祖冲之说:“今天你看了土圭,现在你给祖父讲讲土圭的用处吧。让何祖父听听,看你讲得对不对。”
祖冲之垂手站立,恭敬地回答道:“看杆影一天的方向和长短,可以知道大概的时间。看杆影正午的指向,可以了解一个地方准确的方向。看每天正午杆影的长短,可以知道季节。”
“那么,正午杆影最短是在哪一天呢?最长又是哪一天呢?”祖昌问。这个问题,何承天没有讲过,祖冲之一时回答不出来。可是他迟疑了一下,记得书上常有提到“夏至”和“冬至”,这是太阳在天空最高和最低的两天,连忙答道:“杆影最短是在夏至日,杆影最长是冬至日,您说我回答得对吗?”
何承天点头笑道:“大匠卿,你这孙子学习真是非常用心啊!回答得正确。可是,今天的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祖昌茫然不懂:“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何承天拿出一本历书来说:“这是皇上颁发的今年的历书。照历书来看,后天才是冬至日。可是……”
“今天正午的杆影为什么会比昨天还要短呢?”祖冲之问。
“这孩子问得好。冬至应该是一年中太阳最低的时候,也就是杆影最长的一天。从夏至以来,杆影会一天比一天长,到了冬至最长,然后杆影会一天一天变短。既然后天是冬至,今天明天杆影应该继续加长才对,可是今天却比昨天还要短了,你说怪不怪呢?”
“是不是记错了呢?”祖冲之问。
“我每天都是当场记录的,绝不会有错。而且我量杆影已经很多年了,除了遇到阴雨天没有办法测量以外,每年都有这种奇怪的事情发生。这种怪事,当然不是太阳今天故意爬得高一些,而是那些管天文历法的人失职了。他们死抄旧历法的计算方法,把后天定为冬至日,这其实是错误的。而是应该提前三天,把昨天定为冬至才对。”
何承天得意地摸了摸胡子,继续说:“现在的历法照抄古代历法,没有以天象的实际情况来作修订,这怎么可以呢?你们知道,我们安排月份是按照月亮的圆缺来进行的,这和季节毫不相干。”
“我们安排季节都是根据太阳在天空的高度来定的。古代的人们把杆影最长的一天定为冬至,并且测得从一个冬至到下一个冬至是三百六十五天,这就是一年。但每四年中有一年是三百六十六天,所以秦始皇制定历法时,每年是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日。我们把这个日数划分成二十四个节气,每个节气十五天左右,春、夏、秋、冬四季,每季占六个节气,这个节气也是依据太阳在天空的高低而定出来的,这是一种阳历。”
“农民种田是需要依据季节的,因而他们就得记住节气的先后次序,他们常常要问哪一天是清明,哪一天是谷雨,凭着这些节气来定季节的早晚。现在历书把冬至弄错了三天,那么所有的节气跟着就都弄乱了,对农民种田有很多的不便啊!”
“那为什么不修改错误的历法呢?”
“因为他们死扣古书,因循守旧呀!那些管天文历法的人,一天到晚讲天象怎样预测吉凶祸福,却不肯改正古代历法中的错误,给农业生产带来了许多不便。等我把另外一些天文现象都测算好之后,便要奏报皇上,请求改订历法。大匠卿,你说该不该改呀?”
“你若有真凭实据,证明历法有差错,那当然是要改的啊。”祖昌说。
“当然要改!”祖冲之也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