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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学艺奠定文艺根基

黄宾虹出生时,正值父亲黄定华的生意如日中天。他生意繁忙,顾不上儿子的学习,但是为了儿子日后的发展,他不惜重金先后聘请了邵赋清,黄济川、黄秉钧兄弟,李国柽、李国棠兄弟,赵经田,应芹生,陈春帆等在家塾教授黄宾虹。

黄宾虹出生于金华城区的铁岭头,直到19岁才离开金华。他在金华度过了童年、少年的美好时光。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金华的山水之外,还有就是这些曾经教育过他的金华老师们。

1950年9月4日,我国的“一代词宗”夏承焘在其《天风阁学词日记》中写道:“午后持贞晦函诣黄宾虹,黄宾虹允作画寿七十。听其谈学画经历,谓儿时避乱金华,其尊人菊(鞠)如先生,以集资来往金华、苏州贩布起家,延金华黄梅溪教黄宾虹。黄宾虹六、七岁时,即每晨学画两小时,迄今八十年不废……”

《黄宾虹年谱》上也写道:“黄宾虹原籍安徽歙县,出生于金华市铁岭头。父为布店老板,请一举人黄梅溪执教宾虹。”

1950年,黄宾虹已经是87岁的高龄了,他在与夏承焘谈论学画经历的偶然间,能随口说出其年少时先生的姓名,可见对这位黄梅溪老师有着深刻的印象和深厚的感情。

黄梅溪,名济川,字梅溪,塘下人。幼颖敏,博学工文,善书画,尤以墨梅著名。6岁画龙于壁,逸逸有生气,人目之为顾长康。入泮后,家贫,授徒以自给。邑之名士,皆出其门。

在身为举人的黄梅溪等人的谆谆教导之下,就在黄梅溪中举的同一年,即光绪二年早春,黄宾虹随父返原籍安徽歙县应童子试,名列前茅考中秀才。

但除了应试教育,“博学工文,善书画,尤以墨梅著名”的黄济川,对年幼的宾虹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和悟性显然是不会忽视的,在授宾虹四书五经、诗词文赋之余,必定也教过一些书画方面的技巧。

第二位老师黄秉钧,为黄济川的胞弟。黄济川给黄宾虹授课的时间大致在同治九年到光绪五年这10年间,也就是黄宾虹7岁到16岁的这一段时候。

到光绪五年,黄济川入幕郡守,因公务缠身,无暇授徒,但此时,黄宾虹之父黄定华与黄济川已相交近10年,情谊深厚,于是黄济川便推荐自己的弟弟黄秉钧继续为宾虹授课,直到光绪八年春,黄宾虹离开金华为止。

黄济川、黄秉钧兄弟和黄定华、黄宾虹父子皆为东汉孝子黄香的后代,至晋元帝时,有祖先名叫黄积,字符集,守新安,生二子:黄寻、黄苾。黄寻仍居新安,黄宾虹属这一支。黄苾则迁居金华,形成金华黄氏,黄苾为金华黄氏始祖,黄济川兄弟属这一支。论资排辈,黄济川当为黄宾虹叔辈。

当年,黄定华请黄济川来执教宾虹,一是因为黄济川是当时儒师的佼佼者,以资历学识而言,都在黄宾虹诸师之上;二是因为部分宗族观念,认为由同姓同宗的黄济川来当宾虹的老师,必会尽心教诲,不致敷衍;三是因为黄宾虹的父亲黄定华也喜书画,尤擅画梅,这与“善书画,尤以墨梅著名”的黄济川志趣相投。所以,黄济川是黄定华眼中最恰当的人选。

此外,根据曹宅龙山村的《龙山张氏宗谱》卷十八记载,光绪六年九月到光绪八年二月期间,黄济川曾与刘逢庚等16人联名推荐乡绅张作楠入祀乡贤祠之事,为金华的地方文化事业作贡献。

巧的是,这16人中,还有一位也是黄宾虹的老师,他就是廪生李国棠。由此可见,当年黄宾虹的父亲黄定华为儿子所请的老师,都是当时金华地方上的名人,正是在这些人的精心教导下,黄宾虹才踏上了读书、学画的成长道路。

1869年,由于地方不靖,年仅6岁的黄宾虹随父避乱至罗店,宿居在李灼先的憩园中,延师启蒙,从李灼先、李咏棠读书。

对这段幼年时期受启蒙教育的经历,黄宾虹深怀感情。他在《九十杂述》中记载了憩园的幽雅:“访憩园,所居有狮山、龙洞之水流,居人多莳兰蕙、栽佛手为业。”

1953年9月,90岁高龄的黄宾虹在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做白内障手术时,遇到了时任医院院长的李灼先的孙子李挺宜,非常激动。

手术后视力刚恢复,黄宾虹就提笔画了一幅《狮山图》送给李挺宜。画中的景色就是憩园和背后的狮子山。

黄宾虹在题跋中写道:“狮子山,金华西郊十五里。林壑鲜妍,一峰昂首。旧有罗石听松楼、琴儿、梅窝等胜,遗址尚存。挺宜世居峰麓,家筑憩园。余忆髫龄,从令先祖读书郡垒,得闻汉宋诸儒训古性理之学,兼习文词书画,浏览所藏兵农古籍,如目前事……今晤院长浙杭,因写斯图以志欣幸。”

表达了黄宾虹对李家祖孙两代的感恩之情。可惜,这幅黄宾虹晚年的国画精品不知下落。

从《字汇》、《说文》到四书五经,黄宾虹接受了完整的儒家教育,同时又具备了扎实的古文和诗词功底。

黄宾虹后来写下了“幼承宗族贤,修业父母喜”的诗句,真切地表达了自己童年的幸运。

黄宾虹5岁开始读书,他对汉字的形声义极为敏悟,小小年纪就能检阅家塾所藏《字汇》这样的文字工具书。父亲见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从7岁起就亲自教他读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

黄宾虹于“六书”即汉文字的造字法则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特别颖悟,可谓早有“慧根”。

黄宾虹在近60岁时编定的《黄氏先德录》,记下他8岁时与族中翰林公黄崇惺的一段交往。

黄宾虹8岁那一年,他歙县的一位名叫黄崇惺的族侄到金华来探望他的父亲定华公。黄崇惺虽然是黄宾虹的族侄,年龄却比他大得多。

黄崇惺,原名崇姓,字次荪,潭渡人。安徽歙县人。历任福建、归化、福清知县。诗文雅健,著有《凤山笔记》,记载太平军入徽始末甚详。还著有《劝学赘言集》、《二江草堂诗集》、《草心楼读画诗》等。

黄崇惺是黄宾虹同族的翰林老爷,又是同治十年辛未会试及第的进士,从翰林院实授为福建某县的县令。他聪颖过人,能诗文,多著述,工篆刻,对于歙县故里的一些乡土掌故特别熟悉。他到金华拜望黄宾虹的父亲,是在去福建做官的路上绕道而来的。

他后来做了归化、福清的知县,署汀州同知。黄崇惺到金华后,住在黄家的家塾中。一天,定华公陪黄崇惺游览婺州的八咏楼,黄宾虹兄弟也一同随行。

此楼系南朝齐隆昌元年,东阳郡太守、著名史学家和文学家沈约建造。竣工后沈约曾多次登楼赋诗,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其中有一首《登元畅楼》。

此后,沈约在此基础上又增写了8首诗歌,称为《八咏》诗,是当时文坛上的长篇杰作,传为绝唱。

唐代时,为纪念沈约的《八咏》,将元畅楼改名为八咏楼,从此,八咏楼成为历代诗人骚客放浪形骸、游目骋怀、畅抒幽情的胜地,一代代文坛巨匠们,在这里一觞一咏,一唱一和,为中国文学宝库延续不断地酿造了许多醇香四溢的佳酿。

八咏楼位于金华市城区东南隅,坐北朝南,面临婺江,楼高数丈,屹立于石砌台基上,有石级百余。登楼远眺,蓝天万里,白云朵朵,南山连屏,双溪蜿蜒,尽收眼底。

远看八咏楼高峻挺拔,亭台楼阁,浑如天成。近看更觉古色古香,站在楼前,沈约的半身铜像便清晰可见。

那楼台全用青石垒砌而成,整个楼台四周皆用石栏杆围绕。栏杆内的平台上种着紫竹,茶花,玉兰等各种花草,一年四季,草绿花香,翠竹摇曳。

平台内有石桌石凳,凭栏远眺,前有双溪,宛如玉带,碧翠清澈,两岸江堤,柳线飘舞;往南有连绵的群峰,其上云雾缭绕,绿树如茵,每当春夏之交,山间溪水潺潺,百花盛开,鸟鸣上下,蜂蝶乱舞。

纵观楼台远近,真个是山映城,水抱城,城楼相映,相得益彰,相映成趣,整个金华市美景尽收眼底。

观览者,无不为沈约,李清照,李白,崔灏,吕祖谦等文人墨客的诗情所触动,为中华民族的兴衰而感怀。

时正值枫叶满天红,黄崇惺指着红叶问小宾虹那是什么?

黄宾虹随口引用杜牧的诗道:“这是‘红于二月花’的枫叶啊!”

这时一只蚱蜢从草丛里跳出来,黄崇惺又问:“你可听说一种小船叫蚱蜢舟的典故?”

“知道,‘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小舟叫蚱蜢,是六书象形的意思。”黄宾虹又脱口说出了李清照的词。

黄崇惺听了宾虹的回答,高兴地对定华公说,族叔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明,真是令人称奇呀!

从此,黄宾虹在黄崇惺的心目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后,黄崇惺到福建上任后,托人带来所著《劝学赘言》、《凤山笔记》及重刊《潭滨杂记》等书,还为黄家私塾引荐歙县经师程健行给黄宾虹兄弟讲授四书五经。

他为少年黄宾虹树立的是一种相对于古圣先贤更为切近的范例,那就是读书仕进、为文做人。

黄宾虹的老师赵经田是位多才多艺的秀才,会弹琴,也会画山水兰竹。黄宾虹在师长和父亲影响下,从小喜欢绘画和篆刻。

课余之暇,见有图画,黄宾虹必定仔细观览。父亲喜欢书画,也有收藏,常有爱好者来家观摹。这种时候,黄宾虹总是侍立一侧,目识心记,并经常仿效涂抹。

邻居倪易甫与父亲黄定华是好友,他不仅善书画,且精于画理,倪易甫常到黄家来观赏黄定华收藏的古书画。

每当这时,黄宾虹总是侍立一旁,仔细听倪老先生论画。当他知道倪家的两位哥哥正在跟其父学画,非常羡慕。一天傍晚,倪易甫又来到黄家,黄宾虹倚在父亲身边,直望着倪老先生发呆。

倪老先生好像看穿了黄宾虹的心思,拉着他的手笑着问:“你想跟我学画吗?”

黄宾虹认真地点了点头,向他请教画法。倪逸甫并没有给他灌输长篇大论,只是让他把白纸挂在墙上,然后凝神默思,用心作画。等到白纸上有了画的轮廓,才能运笔落墨把胸中丘壑化为具体印迹。

倪逸甫还对他说:“学画可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最关键的是要学画家的,不要学画匠的画,要学做画家,不要学做画匠。学画要像写字一样,一笔一笔都要交代清楚,千万不能描,更不能涂抹。”

接着又给他讲了几个古代画家的故事,最后语重心长地说:“当如作字法,笔笔宜分明,方不致为画匠也。”

黄宾虹读书勤奋,好学好问,遇到善画的长辈,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因此,又向倪老请教书法。

倪老先生让黄宾虹在宣纸上写一个“大”字,然后把纸反转来一瞧,摇头说不行,并指出只见“大”字起笔处的三个点,这是使力不平的缘故。

黄宾虹受教而退,遵其指示,刻苦练习了一年。“笔笔分明”,“用力要平”,这简单明了的两句话,深深地印在黄宾虹的脑海中,成为了贯穿他一生的临摹思想和创作主张。

这句话就像茫茫夜空中的北斗星,从此不论天南海北,不论刮风下雨,启程远方的人再也不会迷失方向。后来黄宾虹十分推崇的陈若木,就是这一理论的忠实践行者。

黄宾虹在倪老的指导下,很快掌握了临摹、速写基本功。他6岁时临摹家藏的沈周的山水册,极得老师亲友赞许。

沈周,明代杰出书画家。字启南,号石田、白石翁、玉田生、有竹居主人等。汉族,长洲人。不应科举,专事诗文、书画,是明代中期文人画“吴派”的开创者,与文徵明、唐寅、仇英并称“明四家”。

沈周的传世作品有《庐山高图》、《秋林话旧图》、《沧州趣图》。著有《石田集》、《客座新闻》等。黄宾虹临摹学习沈周等吴派画家的作品数十年,从不间断。

1873年,黄宾虹随父游杭州,在杭州见王蒙山水,印象深刻,并进行了临摹。王蒙,元代画家。字叔明,号黄鹤山樵。赵孟頫外孙。湖州人。

王蒙能诗文,工书法。尤擅画山水,得外祖赵孟頫法,以董源、巨然为宗而自成面目。写景稠密,布局多重山复水,善用解索皴和渴墨苔点,表现林峦郁茂苍茫的气氛。山水之外,兼能人物。所作对明、清山水画影响甚大,仅次于黄公望,后人将其与黄公望、吴镇、倪瓒合称为“元四家”。对明清及近代山水画影响甚大。

黄宾虹小时候,不仅爱好书画,还喜欢篆刻。他的父亲藏有邓石如、丁敬身的印集,但嫌他年纪小,只给他看了一下,就放回书箱。

有一次,黄宾虹趁父亲外出,偷偷地把它取了出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临刻了邓石如的篆刻十多方。

黄宾虹的父亲回来,看到这些临刻,初还不信,及到亲眼见他奏刀时,才惊呆了。那时黄宾虹只有11岁。

黄宾虹对绘画的持久兴趣更是惊人,凡是家藏的和能借到的古书画,他都临摹至再,直到烂熟于心为止。他还临摹到董玄宰、查二瞻、王蒙、沈石田等古人的真迹,大大提高了眼力和功力。

少年时期的黄宾虹几乎把家藏的和能借到的古书画都临摹了一遍。这种持久的绘画兴趣为他今后的创作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耄耋之年,先生在眼睛白内障近乎失明的状态下,仍然摸摸索索画了一批画。“肉眼已无天眼在,好似万象又更新”,眼睛虽然看不清,心灵却与笔墨水乳交融,没有了外在章法,突出了内在神韵。

2005年,浙江省曾在省展览馆举办了一场名为“画之大者”的黄宾虹书画大展。

在二楼展厅里有几幅两面都用玻璃夹着的焦墨山水画,宣纸的两面都画得密密麻麻韵味有致,分不清哪是正哪是反,以至于展览时只能用玻璃夹着两面观赏,令人惊叹不已。

这些画看似墨黑似铁,粗头乱服,难辨正反,细看却笔笔分明,乱中不乱,凛然传递出一种关山飞渡的从容淡定。

等到眼疾痊愈,真的就像开了天眼一样,先生迎来了奠定他在画坛崇高地位的事业高峰。而溯本追源,倪师的这番话是指路明灯,让他从此艺海翻腾,不致迷失方向。

1875年,黄宾虹五经毕业,习为诗。这一时期的黄宾虹多画时事、插图、速写等,开始打下坚实的速写基础。他还喜欢做五言诗,并题在自己的山水画轴上。喜读清代张浦山的《画征录》,手不忍释。

在金华度过的岁月里,另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是黄宾虹正式拜师学画的义乌画家陈春帆。

除了画理技法,线条墨色这些基本功的磨练,让黄宾虹终生难忘的是父亲黄定华49岁生日时陈春帆画的一张《家庆图》。

画中人物神态安详,背景屋宇楼台井然错陈,一看就是一个家境殷实、母慈子孝、耕读传家的和睦家庭。这是当时黄家在金华的真实生活场景。

后来,黄宾虹举家搬回安徽老家,他与金华的故事告一段落。在他人生最开始的这些年,黄宾虹只是一个才华初露的年轻人,还没有人能预见到他未来的艺术地位和成就。而他对这些岁月的回忆,都浓缩在了这副《家庆图》中。

这幅画,黄宾虹珍藏了一辈子,无论怎样颠沛流离,都随身携带。每年春节前夕,他都会恭敬虔诚地拿出来供家人观摩一番。此时的宾虹除了怀念慈爱的双亲,眼前也一定会浮现出金华度过的那些最初的岁月。

故乡的山山水水始终是大师笔下描绘的永恒主题。那条连接他精神故乡谭渡和现实家园金华的新安江,更是翠峦连绵,水汽氤氲,在先生的作品中始终似隐似现,像精灵一样出没于那些传世的鸿篇巨制之中。

黄宾虹在白内障摘除后画的第一幅画《狮山图》,画的就是金华罗店的狮子山。“金华我季居,丘壑颇清美”。

此时黄先生想着念着的山山水水,距他出生差不多又过了一个世纪,但在先生心底,却仍是那样清晰鲜活,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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