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老师，您安心去。我很喜欢上您的课，所以也希望您身体康健！”黎念补充。
“我确实该去医院看看！不能讳疾忌医呀。”黄茗辉认同，“黎念你也要记得去看医生！”
“我这周就去！”
“好。那黎念，你在你小姨这里休息一两节课，舒服些再回去上课。老师就先走了。”
“黄老师放心吧。之后您预约好体检和我说声，我好照应一下。”江悦回复道。
“真是有劳江医生了！”
“不客气的。”
黄茗辉离开，医务室陷入诡异的寂静。江悦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黎念。
黎念只是若无其事地来到一张床边，面对她坐下。
“念念，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早上不是失眠，也不是胃痛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
总得要讲些实话，之后还需要小姨继续帮忙黄老师。
黎念理清思绪，轻快道：
“哈哈，知我者，还得是小姨！
其实，我今天是故意引黄茗辉老师到你这的。我一个学生，硬让他去体检怪怪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体检？”
“我怀疑黄老师他消化系统的胃胀气，只是表象。
我昨天在学校食堂，刚好遇到黄茗辉老师吃饭。他吃的挺多的，可黄老师挺瘦的，最近面容也有些暗黄。
这些可以看作是他工作忙碌，比较操劳的原因；但他上课很容易口干，不停喝水，有时一节课就会喝完水壶的水。”
黎念在办公室看到黄茗辉喝水，才偶然想起刚入学时，班级就有同学私下叫黄茗辉“小水牛”。
她现在才察觉，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黄老师的癌很早就有预兆了。
“那你是觉得……”
“我觉得他血糖可能不太正常。”
“所以，你刚刚说胰腺……”
“嗯。而且据我所知，黄茗辉老师私下会抽烟喝酒，喝酒免不了吃些油腻的东西。这些习惯都对胰腺不太好。”
江悦看着眼前的黎念，震惊到说不出话。
黎念从小就懂事早熟，心细如发，想法也多。但是刚刚的发言还是有些太超过了。
什么腹部，嗳气，面容，血糖不正常的征兆……
“念念，你私下看了些医学科普吗，还是其他书籍什么？”
黎念也不否认：“嗯，我对生物啊医学啊比较感兴趣，自己看了一些书。”
毕竟她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在某知名医科大学里，读了三年的精神医学吧？
“这样子。”江悦又沉默了。
许久，她再次开口：“好，我之后好好拜托一下我市医院的同学，让她引导黄茗辉做详细的检查。”
“小姨真好！没有提前和你沟通，还是道个歉！”
江悦拍拍黎念的脑袋：“下不为例啦！只是——希望黄茗辉老师身体没有大碍。”
“我也希望如此……”黎念的眼神黯淡下来。
但不可能了——现在只能早发现早治疗——往后的手术化疗可不好熬。
这时，下课铃恰到好处地响起。
黎念起身，告别小姨，准备回教室。
教室里，隔壁桌的宋沁妍见黎念回来，好奇地凑过来：“诶黎念，你怎么早读开始就不在？”
她一双杏仁眼微微翘起，及肩的短发微卷，点着口红的唇抢眼，活像一只灵巧嚣张的猫。
黎念看着热情的她有些错愕，扯出一个笑容：
“我，我早上胃不舒服，去医务室找医生拿了点药，然后休息了一下。”
“呀！那你现在还好吧！”女孩脸色有点着急。
“已经没事啦，好多了。”
“那就好！”说着，宋沁妍亲昵地晃晃黎念的胳膊。
这一个动作，让黎念鼻头一酸，但她忍住了眼泪。
眼前直率的少女，是除了两个死党外，整个高中黎念唯一认识到要好的女伴。
平时两人形影不离，分班后还在同一个班级里。
可是在黎念高二抑郁症最严重的时期，这段友谊实在难以维系。
原因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高二下，两人大吵过一架，毕业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黎念不怪她。她当时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生病了，更何况是大大咧咧的宋沁妍呢？
她只是，在之后的某些时刻，觉得很遗憾——她们本不会这样，草草退出彼此的生活。
“嘿，你刚刚去哪啦？”陈祺从教室外进来就注意到黎念。
“去医务室而已。”
“哈哈，你该不会，又去找江悦医生偷懒去了……”陈祺语气揶揄。
“陈祺乱说什么，黎念是胃不舒服！”宋沁妍睨一眼陈祺。
陈祺被宋沁妍盯得发毛，皱皱鼻子，悻悻吐舌。
他说的没错，初中时黎念会跑到医务室躲夏季体育课的太阳。
但是陈祺也每次都跟过去了！他还拿这说事。
三个人又开起玩笑。
此时，在位置上翻看教辅的李逸辰注意到黎念和朋友们说笑，不屑地扬扬眉。
想起她早上两手空空在学校里乱窜，躲避督导队；撞到他的时候还生龙活虎……
什么胃痛？
“这女的刚开学就逃课？搞笑呢？”
李逸辰嘴角轻蔑地笑。他好奇她究竟水平怎样，重点中学里居然有这样的人考进来？
高中生不好好读书，天天只想偷懒吗？
李逸辰的想法，是盛安一中里大部分的学生都坚信的。
这所学校作为盛安市最好的中学，师资雄厚，生源优越。每年本科率接近百分百，历届人才辈出。
校园活动丰富，校规宽松，甚至对学生们的电子产品和发型都没有严格要求。尤其等曲文清年底上任副校长后，就更是强调学生们“个性化发展”。
这是附近很多中学都没有的。
孩子们心思都在读书上。
这座校园里见证了太多的“天道酬勤”，也听过太多不甘的哭泣。
夜幕降临，一天的学习接近尾声。
黎念和宋沁妍在校门口分别，回到了出租屋里。
领近的住户最近开始养狗了，她深更半夜总会听到一两声犬吠。
她小时候被狗追过，一直怕狗。但是以前似乎没有和这只狗见过面，现在——应该也不会。
楼梯的声控灯亮起，“噔噔噔”一串脚步声后，黎念消失在楼梯道里。
“咔哒”钥匙扭开门锁，她进了三层的屋子。
楼道归于平静，只听见隐约的蝉鸣。
而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移动起来，隔壁的楼梯口的声控灯亮起。
他悄无声息地踏上楼梯，也停在三层——
他是这里的租户。
相邻的建筑，相同的楼层，相似的年龄。
时间线已重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