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文姝表妹真是玲珑聪慧
到了文吉下学堂的时辰,文姝因着早先答应过他,马车老早就等在槐荫树下,文吉正琢磨着夫子散学前讲的话,没注意到马车回府的路都绕远了。
药庄外头,文姝下马车刻意避开文吉,想起白日某人洗药时那伤痕累累的双手,从袖筒里摸出两小瓶伤药递给药庄的下人,“给院里的那位郎君送去,别说是我给的。”
下人接过药,小心试探道:“那姑娘不进去看看了吗?”
能让人在药庄里养伤,还每日都看看望,说不准是哪位贵人,总不好怠慢。
文姝摇摇头,压低声音,“不必了,我过两日再来,药庄要是有什么急事,遣人来文府与我说。”
下人恭敬点头,目送马车离开。看着手里圆润的药瓶嘟囔了两句:“这叫什么事?”
白日里暑气连连,晚上夜风渐起,乌云遮月。一道闪电划破冗黑的长夜,紧接着闷雷四起。
含香阖上窗子,内室水声渐小,不多时文姝绞着黑发出来,含香主动接过巾帕,绕到她身后为她擦头。
边擦边说话:“姑娘,奴婢今个打听到了,老太君家中是有一房兄弟的,只不过是继母生的,关系也不大亲近,老太君远嫁安阳府之后,几乎都断了联系。”
刚才澡桶里出来的文姝正舒服的倚在圆木倚上,闻言猛然睁开眼:“接着说。”
含香接着道:“奴婢跟老太君院里的老嬷嬷打听,她说您那位舅爷都死了好些年了,膝下几个孩子分家的分家、嫁人的嫁人,天南海北的早就寻不着踪影了。”
文姝眨眨眼,心道,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
“这么说,是打探不出别的消息了?”
含香替她绞干了发,倏尔笑道:“姑娘别急,奴婢还没说完呢。”
文姝打起精神听她道:“舅爷的那几个儿子大多经商去了,不过倒是有一支在北边的锦州做官,兴许还没断了联系,姑娘想知道更加详细的,不如去问问老爷?”
“锦州?”文姝喃喃重复。
触及到这个字眼时,那段蒙了尘的记忆才终于被唤醒了。
“文溪文姝,这是你们表哥,快过来见见。”
“你宋伯伯之前在锦州做官,后来他去后,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在锦州呆了半年,直到不久前宋氏病逝,你表哥便南下投奔而来了。”
裴令均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还装作不熟的模样与她问好,“文姝表妹果真玲珑聪慧。”
而此前,他一直都在药庄上养伤。
...
玲珑聪慧?
文姝想,她当时是蠢极了,才会相信裴令均的那套说辞。
锦州宋府。
文姝极轻的嗯了一声,打算明日去问问文焘。
雷雨轰声而下,安阳府街上家家门户紧闭,劈里啪啦的雨声最大程度上遮掩掉一切的脚步声。
药庄今日见过文姝的下人正揣着手从游廊下走过来,一面睡得迷糊打着哈欠,一面拿着药瓶踉跄走来。
正心骂这糟心的鬼天气弄潮了前几日才晒干的药材,半睡半醒间睁眼往地上一瞧——
血淋淋几个血脚印映入眼帘。
惨白的闪电一晃而过,那地上的血脚印更加清晰,甚至因为雨水的缘故而略显潮湿新鲜。
闷雷炸响在耳边。
他猛地一个激灵,险些坐在地上。
腔子里头的心砰砰跳的厉害。
他强镇着心神,鼓起勇气从门缝里一瞧,猩红的血迹残留在地上一片又一片,实打实的凶案现场。
里头有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衣裳沾着血,多半是死了。
下人目瞪口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离开院子,哭着喊着连夜遣人去了文府。
“砰砰砰——”
后门敲得震天响。
屋内。
文姝不安的翻了个身,外头暴雨如注,劈里啪啦的打着瓦当,听的人心烦意乱,和前几日遇见裴令均时一样,让人不安。
心头猛然窜上一股不详的预感,文姝再没了睡意,才披衣起身,门就被敲响了。
含香握着盏灯进来,见她起来,口气慌乱道:“姑娘,出大事了,药庄来人说、说姑娘您带进来的那位郎君他、他死了...”
“什么?”
仿若当头一棒,一下子敲醒文姝,她立时站起来,后知后觉的昏暗却铺天盖地的涌上来,眼前霎时漆黑一片。
好在含香眼疾手快扶稳了她,几个呼吸后,豆大的烛光跌进瞳仁,眼底黑黝黝一片。
“赶快去拿药箱。”
含香一手扶着她一手举着灯,满心担忧,“这深更半夜太不安全了,要不要叫上几个人一起去?”
“不要,别惊醒任何人。”文姝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映着光的眼底格外幽深,语气坚定的不容置喙,“我在马车上等你。”
恐惧被安抚,含香猝然点头。
半炷香后,冷雨打湿衣角,怀中的药箱四方端正,边角处的磨损一晃而过。
后门开了又关,无人注意那安静的亭院旁,小心翼翼的走出来个女人。
...
“千真万确,奴婢哪敢撒谎?”
半夜三更亮起灯烛的院子不止文姝一个,不多时,文溪院内也亮了灯。
跪在地上告密的正是今儿个在文溪面前说错话的丫鬟,脸颊肿成了馒头,交错着数道红紫的指痕。
没能睡个安稳觉,女侍劈头盖脸就问:“你当真亲眼看见四娘子出门了?”
丫鬟跪在地上的身躯一抖,哆嗦着嘴唇回话:“看、看清了。”
陡然被文溪眼神一横,丫鬟又慌张改了口,“也也不是,一个人穿着斗篷,帽子遮住了脸,奴婢、奴婢没看真切...”
文溪的脸色阴沉下去。
丫鬟忙爬上前拽住她的裙角,慌里慌气:“可是奴婢亲眼看见含香拿着药箱跟在那女子身后出了门!而且...”她打了个寒颤,“而且那女子身形和四娘子极为相似,奴婢若是没有把握也不敢深夜叨扰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