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牢内!
叶凡脸上的感慨骤然消失,声音变得冷冽如铁。
“可是陛下他…千算万算,却偏偏算漏了一点!”
“最是无情帝王家!”
阴影里,朱元璋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却极不屑的嗤声。
他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衣角。
无情?
别的王朝,他或许认为可能存在兄弟争权夺利!
但他的那些儿子们,谁敢跟他大哥争?!
借他们十个胆!
他老朱家的种,还没烂到那个地步!
朱标也立刻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老师此言差矣!我与弟弟们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深厚。”
“秦王、晋王、燕王他们……绝非无情无义之人!”
“呵!”
叶凡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讥笑,在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殿下!活着的时候,自然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若是您——”
“不在了呢?”
“您觉得,您那些手握重兵,就藩在外的弟弟们,会不想争一争那个位子?”
朱标像是被一道无声的雷霆击中,猛地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和……
茫然。
“混账!”
阴影中的朱元璋几乎要脱口而出,额角青筋跳动!
这杀才!
竟敢咒咱的标儿死!
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亲手掐断叶凡的脖子!
然而。
僵立的朱标却忽然猛地颤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叶凡的眼神里充满了某种难以置信的可怕猜测,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
“老师…您今日突然与我说这些……”
“您是不是…从太医署那边,听说了关于我生病的事?”
通道内的黑暗仿佛瞬间凝固了!
朱元璋脸上那滔天的怒意和杀机瞬间冻结!
然后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最深沉的惊恐。
他猛地向前踉跄半步,被毛骧死死扶住胳膊才站稳。
“生病?”
“标儿他……”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气音,所有争论,所有被顶撞的愤怒,在这一刻被一种彻骨的冰冷恐惧彻底淹没!
那只刚刚还充满力量,死死攥着毛骧的手,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难道标儿他?
真的要死了?
……
诏狱深处。
叶凡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我在太医署确有几位故交。”
“殿下心脉孱弱,平日是否常感胸闷气短,夜不能寐?”
朱标脸色愈发苍白,手下意识地按向胸口,喃喃道:“确…确有此事……”
“但此乃心血之疾的症候,可也并非真的药石难医吧?”
叶凡却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非也,此病真正催命的,是压在您心头的那座山!”
“是陛下对您事无巨细的掌控,是您时刻活在他伟岸身影下的战战兢兢!”
“这日夜不停的忧惧,才是耗干您心血的毒药!!”
通道阴影里。
朱元璋如遭雷击!
他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暴怒早已被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慌取代。
他那只刚刚还要杀人的手,此刻无力地垂着,微微颤抖。
是咱?
竟是咱把这孩子逼到这个地步?
他猛地抬脚就要冲进去。
必须立刻把标儿带走,让所有太医署的人都滚过来医治!!
可就在他脚步将动未动之际,里面叶凡的声音再次响起,像铁钩一样拽住了他!
“不过在下,却有一剂良方,或可根治殿下之疾,更能免去将来王爷们骨肉相残之祸!”
朱元璋的脚步瞬间钉死在原地,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而牢内的朱标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竟不顾身份,向前急切地拱了拱手。
“请老师教我!若能免我朱家将来血流成河,标……标万死不辞!”
叶凡深吸一口气,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地砸下!
“造、反。”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朱标瞳孔骤缩,让外面的朱元璋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唯有造、反!”
“让陛下亲眼看到!您朱标不是他羽翼下永远长不大的雏鸟!”
“您有魄力联络勋贵!”
“有决断掌控局面!”
“更有帝王应有的威严和手段!!”
“只有让陛下看到,您!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甚至能威胁到他的成熟储君!”
“他才会真正放手,才会真正思考他那分封诸王的国策是否是在逼您走向死路,是否是在为将来埋下血亲相残的祸根!”
“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劈开压垮您的巨石!”
“您的病,根源在心,心结若解,病症自缓!”
“而唯有此法,才能让陛下收起他的刀,也让您那些兄弟们…将来无人敢生异心!”
“他们的手上,才不必沾上亲人的血!”
“殿下,这不是谋逆,这是求生!更是救您全家的唯一生路啊!”
……
通道内。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朱元璋粗重得有些压抑的呼吸。
这位皇帝的身子微微佝偻着。
那双惯于洞察一切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地面污浊的石砖,仿佛要将它们看穿。
若标儿真有这份胆魄,真能瞒过咱的眼睛,联络勋贵,把刀架到咱的脖子上……
那咱还真就索性当个甩手掌柜了!
咱还怕他镇不住那些骄兵悍将?
还怕他管不住他那些弟弟?
下一刻,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牢内,那眼神复杂得骇人。
有帝王的冰冷审视,有父亲极致的担忧,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破釜沉舟的期待!!
造吧!
标儿!
你就硬气这一回!
让爹看看你的爪牙!
这反你必须造!
为了你能活下去……
这恶名,爹替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