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惩罚
第二日,云芜自然没有去正厅。
她不认为她有错,更遑论道歉。
“夫人,你真的要好好注意身子了,再这样情绪大动,你哪里受得住?”画意端了碗刚熬好的汤药递给云芜,眼中忧虑之意真切,“这药本都已经停了一年了,如今竟是又喝起来了。”
云芜神色死寂,好似不知苦涩般,平静地将汤药喝下。
“画意你说得对,是该注意身子,我让你找的药材可都找到了?”她将药碗放下,这才开口问道。
画意点了点头,面上有些犹疑,“那游医的话能信吗,夫人当初救下娘娘后,云府找了那么多神医都没能根治夫人病根。”
“能不能的,总要试试,我们得找个机会离开顾府。”
在这里,有顾衍之和白清,她如何能安心养病?
画意沉沉叹了一声,想劝解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主仆二人安静呆了会,院外便有不速之客到来,“主君让大夫人去一趟正厅。”
是紫嫣的声音。
“夫人,要去吗?”画意转头询问云芜,眼中有些不满。
从前主君和夫人生气时,也会不自觉说些狠话,可没有哪次是当了真的,怎么这会似乎还动真格了?
画意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根导火索,真正的问题,只怕还是在那位二夫人身上。
云芜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去吧,就算我不去,他也要过来。”
她心累得无以复加,甚至有些提不起嘲讽的情绪。
常人说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吧。
“昨夜我说了让你来正厅,如今你眼里当真没有我这个夫君了?就因为我护了清清几句,你就要闹成这样?”
顾衍之的态度看上去比昨夜更差。
在他右下首还坐着白清,她正一脸甜笑捧着茶喝,见云芜来此,不冷不热道,“大夫人莫怪,我以为你不会过来,所以没准备你的茶水,大夫人不介意吧?”
云芜只看了一眼便清楚了原因。
只怕是有人在顾衍之耳边煽风点火。
“你找我来还是要我道歉吗?不可能。”云芜丝毫不理会白清的挑衅,直勾勾看向主位的顾衍之。
明明眉眼依旧是当初那个令人见之心动的模样,怎么心就变了呢?
顾衍之眉头一皱,眼神多了几分不悦,“你不愿意道歉,我这个做夫君的也不逼你,不过昨日清清因为宴会之事很是忧惧,就怕丢了二房脸面。”
“这件事又跟你脱不开干系,你便替清清出城去一趟清风寺,为二弟祈福诵经一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顾衍之说完,又看向云芜。
他视线过于灼热,让人忽视不掉。
都已经这样了,他竟还希望云芜放下身段。
云芜沉寂了很久,直到顾衍之都开始生出悔意,想要收回那些话时,她才忽然笑了一声,“好,我去便是。”
“你答应了?”
见她答应得干脆,顾衍之面色一慌,几乎瞬间从位子上站起来。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让云芜去寺庙祈福,他不过想听云芜哄他一句。
难道在她心中,向他服软比去寺庙清修,还让她痛苦不成?
眼见顾衍之面上露出犹豫,白清咬了咬牙,没给他反悔的机会,“其实为夫君祝颂,本该是我自己去的,不过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实在无颜面对亡夫。”
她说着又抹了抹眼角,眼珠微转间,又开口试探道,“祝祷之事贵在心诚,大夫人当真愿意?”
听见这话,云芜只觉得有些好笑,“将军让我来此,不就是打定主意让我去寺庙苦修一月,我拒绝还是同意,重要吗?”
云芜撩起眼皮看向顾衍之,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
见此,他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挽留瞬间被堵在唇边。
他不明白,从前对他还算百依百顺的云芜,怎么就变成了一身刺的样子。
她不是不知道,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让她跟白清道歉。
他只不过是想她哄哄自己,想让她跟他撒娇罢了!
她什么都知道,偏偏却选择跟他对着干!
顾衍之不由得有些烦闷起来。
“主君?”
白清忍不住轻声开口提醒一声。
她目光柔和似水,带着对顾衍之全身全意的依赖。
这一眼,更是刺痛了顾衍之。
这样依赖的神色,他几乎从未在云芜身上见到过。
他是她夫君不是吗?
她依赖他、信任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或许,是该让云芜出去吃吃苦头,她才能知道,如今的云芜已经今非昔比,现如今,这天下只有他顾衍之能够成为她的避风港。
也许这样,她才会全心全意地依赖他。
想到这,顾衍之眼神坚定起来,他最后开口道,“去寺庙祈福,你必须遵守所有戒律,我会让清风寺住持对你关照些,以确保你真心诚意为顾风祝祷,寺庙清苦,若你不愿……”
“将军当真是说笑了,我何曾说过我不愿意?待我回房收拾一番,便可以直接前去寺庙。”
她淡声说完,便带着画意转身离去。
顾衍之话被打断,一时愣在原地。
一想到往常被他捧在手心的爱人要去寺庙吃苦,他忍不住心疼。
可他分明给了她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
他已经做得够好了,是她自己不珍惜。
等她知道外头的苦楚,定会主动回到他羽翼之下。
只要她愿意依附他,他一定会用尽全力给她最好的一切!
顾衍之在心中宽慰自己。
在旁见证了全过程的画意不由得气得双眼泛红,“夫人,你就这么顺着他们的意思?宴席是二夫人自己要办的,中馈也是主君自己要给的,如今办砸了,凭什么罚夫人去清风寺?”
见画意忿忿不平,云芜反而平静了些,她轻笑一声,“寺庙虽苦些,但剩在清净,正好过去将身子养好。”
“也是,等夫人顽疾得治,我们便离开这吃人的将军府,夫人可是云家大小姐,这天大地大,离了将军府哪里是您去不了的地方?”画意生怕云芜想到和离会难受,故意做出畅想模样。
云芜心头微微一暖,“从前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因为胭云的缘故委屈你好久,莫要怪我,往后我定会好好弥补。”
“夫人别这么说,夫人就是太过心善,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利用夫人心软,画意不怪夫人,只希望那游医的方子是真的有效,画意还想再看夫人舞刀弄剑,重现当年云家大小姐的神威呢。”
画意眼神真挚,不带一丝杂质。
云芜心中叹了口气,她从前怎么就那么糊涂,总是将鱼目当成珍珠,以至于真心对她好之人,反而委屈这么久。
不过从今往后不会了,欺她负她之人,她必以牙还牙,一点点讨回公道。
“去收拾收拾行李,我们趁早出发。”
云芜沉声道。
她已经快要迫不及待用药了,这旧疾困扰她许久,久到她都快忘了从前的云芜是个怎样恣意率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