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恩断义绝,我与侯府不两立!
那句“杀无赦”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携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狠狠砸进破屋。
屋里所有人都被这股气势震慑,动作凝固。
管家和他那几个心腹家丁,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惊恐取代,手里的刀都开始发抖。
咚!咚!咚!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黑暗中,一队队身着玄甲、手持制式长刀的卫士涌现,他们行动间悄无声息,却带着一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煞气。他们迅速将小小的破屋包围得水泄不通,雪亮的刀锋在火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封锁了所有人的退路。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腰间佩着一柄与众不同的长剑。他一步跨入屋内,视线如鹰隼般扫过全场。
那名年长的队率一看到来人,整个人剧烈地一颤,连滚带爬地跪得更低了。
“属下参见惊蛰大人!”
惊蛰!
听雪卫三大首领之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惊蛰!
管家和他那几个心腹听到这个名字,腿肚子一软,“噗通”几声,全都跪倒在地,手里的兵器“哐当”掉了一地,再也捡不起来了。
鹿明玥更是吓得浑身筛糠,一股恶臭瞬间从她华美的裙摆下弥漫开来。
她,失禁了。
惊蛰对这些跪地求饶的人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径直落在高举着令牌、小脸煞白却依旧倔强站立的鹿小草身上。
他的脚步停在鹿小草面前,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这位杀神般的听雪卫首领,竟对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听雪卫首领惊蛰,救驾来迟,让姑娘受惊了。”
全场死寂。
鹿小草呆呆地看着他,还没从这巨大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惊蛰抬起头,双手接过她手中的听雪令,仔细验看后,神情愈发恭敬。他缓缓起身,转向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众人,声音如洪钟,传遍四野。
“此乃先侯爷亲赐世子之信物,听雪令真品!”
“尔等眼前这位,便是先镇南侯唯一亲定、我听雪卫誓死效忠的世子,谢司筠!”
世子!
这两个字,比“诛九族”的威力还要大上百倍!
所有侯府私兵都把头埋得更低了,身体抖得快要散架。他们今天,竟然提着刀,要砍杀自己真正的主子!
惊蛰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恐惧,他走到像一滩烂泥的管家面前,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他一把揪起管家,大手在他身上一摸,几张大额银票和一封信便被搜了出来。
惊蛰展开那封信,只扫了一眼,原本冷峻的脸上便覆盖了一层寒霜。他没有丝毫避讳,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信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事成之后,司铭哥哥登上侯位,玥儿便是这承恩侯府名正言顺的侯夫人。至于那瘸子,一剂‘牵机引’,足以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永绝后患……”
信中的字迹,正是鹿明玥那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银票,密信!
人证,物证,俱在!
铁证如山!
“哇!”
鹿明玥听到这里,再也撑不住,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吓晕了过去。
“拿下!”
惊蛰一声令下,身后的听雪卫动了。
他们出手狠辣,动作快如闪电。只听几声骨骼错位的“咔吧”声,管家和他那几个心腹的下巴瞬间被卸掉,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像死狗一样被死死按在地上,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正义,终于降临。
可鹿小草却全然不顾。
周围人的敬畏,恶人的下场,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她丢掉手里的香囊,踉跄着扑到惊蛰面前,小手死死拉住他冰冷的甲胄衣角,蓄满泪水的眼睛里全是哀求。
“求求你,先救救我哥哥!”
她的声音破碎,带着哭腔。
“他快不行了……求求你了……”
惊蛰看着这个满身狼狈、眼中却只有那倒地少年安危的小女孩,心中一震。他立刻回头,低喝道:“军医!”
一名背着药箱的军医立刻上前,跪在谢司筠身边,快速诊断。他先是探了探鼻息,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最后,当他看到谢司筠伤口里流出的黑褐色血液时,整个人都凝重了起来。
他站起身,对着惊蛰和鹿小草沉重地摇了摇头。
“大人,姑娘,世子中的是‘牵机引’奇毒,此毒阴狠,已入骨髓。”
鹿小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军医顿了顿,补充道:“若想根治,需以‘千年雪莲’为君药,配以七七四十九味辅药,方有一线生机。”
“千年雪莲?”鹿小草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太过遥远。
“此物极为罕见,世间难寻。”军医面露难色,“不过属下曾听闻,或许……远在淮南、从不与京中往来的镇国大将军府上,会有线索。”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女人的怒骂声从外面传来。
“鹿小草!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孽障!给我滚出来!”
鹿夫人竟然带着人赶到了!
她气势汹汹地冲进院子,一眼就看到被听雪卫押着的管家,和瘫在地上、裙摆污秽不堪的鹿明玥。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却不问缘由,直接将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鹿小草。
“好啊你!你竟敢勾结外人,残害自己的姐妹,诬陷府里的管家!”
她指着鹿小草的鼻子,摆出当家主母的威严,厉声呵斥。
“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侯府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你眼里还有没有孝道!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立刻给我撤回你的胡言乱语,向你姐姐磕头认错!否则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孝女,清理门户!”
她试图用“孝道”和“养育之恩”这两座大山,将鹿小草彻底压垮,保全侯府最后的颜面。
然而,这一次,鹿小草没有哭,也没有退缩。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站直了小小的身体。
她抬起头,直视着歇斯底里的鹿夫人,那双曾写满孺慕和怯懦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原。
她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声音不大,却决绝得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她,鹿明玥,为了一个香囊,把我推下冰冷的湖水,而你们,却冤枉是我自己失足开始;”
“到你们,因为我顶撞了她一句,就将我赶出家门,任我在大雪天里自生自灭;”
“再到今日,你们派人来,要杀了我,还要杀了我哥哥!”
鹿小草抬起手,小小的手指先是指向被押着的鹿明玥,又指向面如死灰的鹿夫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夜空!
“生身之恩,我跳湖的时候,已经用命还过一次!”
“养育之恩,吃不饱,穿不暖,动辄打骂,猪狗不如!这所谓的恩情,从未有过!”
“从今往后,我鹿小草,与承恩侯府,恩断义绝!”
“死生,不复相见!”
这个“家”,她不要了!
这个姓,她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