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郡的城门守卫,比京城的还要森严几分。
他们拦下苏凤绕一行人,为首的官兵上下打量着他们身上的囚服,鄙夷至极。
“搜!”随着守卫一声令下,苏凤绕坦然地张开双臂。
她那个破洞脱线布袋被官兵抢过去,粗鲁地倒转过来,里面只滚出几个又干又硬的杂粮饼。
官兵将布袋扔回地上,不耐烦地挥挥手。
“滚进去!”
苏凤绕捡起布袋,领着家人踏入城门。
入城后,苏凤绕就感觉,从街边的人群里,至少有四五道不善的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
按照她的经验而言,这城中必有古怪。
青城郡内商铺林立,富庶安乐的景象,与城外饿殍遍地、坟包成林的惨状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看来这青城郡的郡守,也是个喂不饱的狗官。
“官差没跟来,我们先寻个地方落脚。”苏凤绕压低声音安排行程。
老夫人闻言,精神头立刻就来了,
“快,找个好点的客栈,给我孙儿们安排热水沐浴更衣!”
说罢,她鬼鬼祟祟地坐到路边的石墩上,脱下鞋子,从纳得厚实的鞋底里,小心翼翼地抠出了一根被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展开布条,竟是一根沉甸甸的金簪。
这金簪味道挺重……
二弟苏子墨见状,也嘿嘿一笑,扯开自己的裤腰带,伸手往裆里掏了掏,摸出一块质地温润的龙纹玉佩。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
“高啊!”小弟苏子瑜看得目瞪口呆,由衷地赞叹。
苏凤绕正准备伸向布袋的手,默默地抽了出来。
“那就用子墨的玉佩吧。”
苏子墨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宝贝似的将玉佩往怀里揣,“这可是我最喜欢的……”
苏凤绕斜睨着他,“不想洗热水澡了?”
苏子墨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和心爱的玉佩之间,选择了前者,不情不愿地将玉佩交了出去。
来福客栈,当苏子墨将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拍在柜台上时,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只是扫了他们一行人几眼。
对于他们身上那扎眼的囚服,竟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讶或盘问,连通关文牒也未查看,便麻利地给他们安排了房间。
这让苏凤绕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青城郡,只是离京后的又一个狼窝。
店家给他们安排了两间上房,一间是苏凤绕和祖母,另一间是苏子墨、苏子瑜和林阿七。
不巧的是,两间房隔得相当远,分别在走廊的两头。
在去房间的路上,苏凤绕对两个弟弟和林阿七不放心地嘱咐。“进了房间,什么东西也别吃,水也别喝。”
分道扬镳,老太太大概是真累坏了,进了屋子,身子沾床,连外衣都没脱,便倒头睡了过去,鼾声四起。
苏凤绕抓紧时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从相府空间里带出来的干净衣裳。
水汽氤氲中,她对着铜镜,仔细端详着自己脸颊上那块红色的胎记。
这胎记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几乎覆盖了她小半张脸。
得尽快找到几味药材,将它彻底除去才行。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响从门缝处传来。
紧接着,一股无色无味的甜香,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迷药。
苏凤绕屏住呼吸凑到门边,精准地用指腹堵住门缝上吹迷药的小竹筒。
“唔!”门外传来一声闷哼,随即是身体软倒的沉重声响。
苏凤绕拉开房门,一个穿着客栈的伙计,正瘫倒在地上,手里还捏着一根细长的竹管。
她心中一紧,立刻朝着弟弟们房间的方向奔去。
刚转过走廊拐角,便看到另一名伙计正鬼鬼祟祟地撬着弟弟们房间的门。
她正要出手,却见那房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
林阿七那张清隽却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后。
没等那伙计反应过来,林阿七探出手,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印在了那伙计的胸口。
“砰!”
那伙计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越过二楼的栏杆,重重地坠落到楼下的大堂里,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苏凤绕停下脚步,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这林阿七,也有古怪!
林阿七亦注意到苏凤绕的存在,两人隔着长长的走廊,遥遥相望。
苏凤绕眼神中的审视不加掩饰,林阿七却似读不懂搬对苏凤绕点点头,一副你放心我们没事的架势。
苏凤绕抿了下唇,至少这个人对自己一行人未透露出恶意。
现下外部局势未明,不宜查究内部。
苏凤绕不再理会林阿七,转头开始打量客栈。
伙计坠楼发出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客栈却依旧一片安静,听不到任何其他客人的惊呼,也没有掌柜的出来查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浓烈的焦糊味传来。
便见黑色的浓烟,正从大堂外滚滚涌入,迅速吞噬着一楼的桌椅。
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