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处新的地方,逐风都会检查四周。
这次不同,农舍前的地面有新鲜的车轮印和脚印,农舍里有其他人。
陆沉扶着萧淮风在苏鹤眠坐过的地方坐下,喂他吃下最后一粒药丸,拿出绷带帮他包扎手臂的伤口。
逐风走到左侧宿房前五步外,盯着这扇木门,剑锋出鞘三分。
“藏在后面的人,我等并无恶意,请现身吧。”
春桃惊骇的张大了眼,不敢出声看向苏鹤眠。
略一思忖,苏鹤眠从容走出去。
春桃跟在她身后。
火堆重新点燃,照亮了黑暗的堂屋。
看到出来的是两名年轻女子,逐风眉宇不禁压成了一条直线。
他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进屋后没多久察觉这扇门后藏得有人。
从对方的呼吸判断,只有一个,且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出来的是两人。
他直勾勾的盯着苏鹤眠,手按在了剑柄上。
有一人隐藏了气息!
与逐风的惊诧相同,陆沉也微蹙了眉峰。
气氛陡然紧张,春桃连连摆手解释:
“各位大哥,我们不是坏人,我家主子是定安侯府的二少夫人,遭逢暴雨在此避雨,不会打扰各位,还请行个方便。”
阿桑也被“请”了出来,老实巴交站在一名侍卫身前,不敢言语。
定安侯府,二少夫人......
听到这八个字,萧淮风一直垂着的眼睫抬起,深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向苏鹤眠。
是她......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滞了下。
以为会在京城的某个宴会才会见到她,没想到会在这里。
萧淮风常年波澜无波的眸中划过一丝涟漪,转瞬又微不可查的敛了去。
苏鹤眠没看其他人,迎着萧淮风的注视:
“这位公子,我们先来的此处,你们闯入,持着出鞘的剑锋吓坏我的侍女,未免太仗势欺人了些。”
逐风按着剑的手紧了紧,看到萧淮风凌厉的目光朝自己看来,忙把剑插回剑鞘,拱手致歉:
“是我冒失,请夫人莫怪。”
萧淮风刚才的细微反应没有逃过陆沉的眼。
主子似乎认识侯府二少夫人。
他走过去,恭敬地对苏鹤眠一拱手:
“夫人大度,我等感激。夜冷风凉,不如请夫人过来一起同坐。”
屋子里就这一堆火,还是阿桑找来的柴,苏鹤眠走到篝火前坐下。
借着亮光,苏鹤眠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男人气质矜贵,淋过雨又带着伤,看起来有些狼狈。
衣领和袖口绣着暗金龙纹,可能是皇室中人。
他的长相很是俊美,眉眼与当今陛下有些相似,又与陛下的硬朗霸气不同,俊雅致极,眼睛是深邃是墨瞳,仿佛能洞悉一切,眼神骄矜沉炽,带着上位者的冷练和深沉。
她没见过,还是皇室中人......
苏鹤眠猜测,难道他是三年前北征凯旋,身受重伤,不得不去朔州养伤的那位陛下的六弟宸王吗?
目光扫到他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苏鹤眠瞳孔微睁,那是......
六年前,林铮救她性命时佩戴的玉佩,他怎么也有?
再次看了那玉佩一眼,苏鹤眠凝起了眉。
陆沉觑了眼自家主子,开口打破沉默:
“二少夫人,暴雨深更的,你怎么会被困在山中农舍?”
苏鹤眠道:“我们从大弘寺下山,前路塌方,不想绕道,在此歇息。”
陆沉又道:“夫人一人来的,没与家人一起吗?”
这次苏鹤眠不答。
萧淮风掀眸看她,昏黄的火光跳跃在她白皙胜雪的脸上,长长的卷曲睫毛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脸上没有表情,眼中的情绪也掩藏在了眼帘之下。
她不记得自己了。
空气安静,陆沉摸了摸鼻子,暗道可能问到人家的痛处了。
这天气,寻常人哪会冒雨下山,堂堂侯府二少夫人,只带了一个侍女和马夫就上路,定然是不想待在大弘寺才走的。
他拿起一根凳子腿搅了搅火堆,止住话头不再问了。
逐风等侍卫将各自的伤简单处理后,开始巡逻警戒。
雨一直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
夜幕降了下来,温度越发的凉,春桃去停在后院的马车里拿毯子。
她走向马车,一道闪电劈下,照亮四周。
春桃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院墙上似乎有个人影。
再次闪电过后,又出现了几道,如同鬼魅,悄无声息。
春桃瞳孔震颤,牙关里爆发一声“有鬼啊”的尖叫,拔腿跑回堂屋。
在春桃发出叫喊前,苏鹤眠凝神望向堂屋前面黑黢黢的夜雨,柳眉轻蹙着。
萧淮风在看她,忽而眉宇一沉,也看向屋外。
电闪雷鸣之下,一梭凛冽的寒芒刷然从雨幕冲出,射向苏鹤眠!
“小心!”
萧淮风眼疾手快,在那寒芒即将刺中苏鹤眠前拽过她拉向自己。
苏鹤眠只觉得撞入了一个坚实的胸膛,脸颊生疼,随即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
苏鹤眠看向刺向她的东西,是一把透着冷光的锃亮长剑,扎入了她背后的泥墙中,剑身摇晃,力道浑厚。
“阴魂不散!”
陆沉骂了一句,长剑出鞘,朝萧淮风靠近。
其他几名侍卫也刷刷拔剑,围拢向萧淮风身侧,紧盯着外面。
“夫人,后院有人,有人闯入......”
春桃冲到堂屋,想告诉他们有人围了后院,就看到屋内气氛紧张,所有人都望着门外。
她抖着腿跑到苏鹤眠身旁,也朝前方看去。
闪电伴随着雷鸣落下,堂屋前面的院子中,无数道蒙面人影持着剑立在雨中,四面八方,将整座农舍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