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梅尔菲娜·冯·克劳福德的人生从最初开始就充满了接连不断的苦难。
一切的源头,甚至可以追溯到出生之时。
她的母亲蕾蒂娜·冯·克劳福德是贵族中格外奔放不羁的人物,明明已近临产,却不顾侍女劝阻执意外出观剧,结果在途中突然分娩,酿成了在外生产的重大失态。
在这个世界,别说DNA检测,就连血型都未被认知。
为确保血脉纯正,嫁入贵族的新娘必须保持贞洁,同时为了防止婴儿被调换,从出生那一刻起直到成长到一定年龄,都必须有乳母和女仆在内的多人贴身照料———这是贵族社会的常识与铁则。
而梅尔菲娜的出生,偏偏是在最难以辨别的初生瞬间,仅有母亲和一名侍女在场。
更不幸的是,她的发色与瞳色皆未遗传自父母,这令克劳福德侯爵对送到手中的孩子是否真是自己的骨肉产生了怀疑。
这倒并非因为侯爵薄情———在极度重视直系继承爵位的贵族阶层中,这种戒备实属理所当然。
在贵族掌握压倒性经济实力与权力的身份社会里,家族篡夺事件根本不算稀罕。
———但这些,和梅尔菲娜又有什么关系呢?
马车颠簸前行,望着晴朗的天空,梅尔菲娜像追溯过往般回想着自己的人生。
虽说当时只有侍女在场,但毕竟是突发状况,分娩发生在马车内,车外还有护卫骑士守候。
显然不存在调换婴儿的时机。
然而即便层层戒备,有时仍难免出现差错。
因女儿血统遭受质疑的污点,身为母亲的蕾蒂娜也自然而然地疏远冷落了梅尔菲娜。
数年后诞生的弟弟无论怎么看都毫无疑问继承了侯爵血脉———那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容貌,更加速了父母对梅尔菲娜的漠视。
年幼的梅尔菲娜为了获得父母的爱与认可,付出了远超常人的努力。
她以同龄贵族千金数倍的勤奋,掌握了高阶贵族千金应有的教养、礼仪、舞蹈、刺绣、乐器等各项技艺。
———可是,这些努力终究没能传达到父母心中。
十六岁生日那天,久违被唤去参加家族晚宴的她,被告知婚约已定。
转眼间,符合高阶贵族千金身份的嫁妆筹备完毕,她便被送上前往王都未婚夫领地的马车。
事到如今,这段婚姻绝非为她幸福着想的安排———已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生为贵族之女,梅尔菲娜自然明白政治联姻是宿命。
但她还不至于天真到看不出父母是为了尽快摆脱这个麻烦难缠的女儿,才急着敲定这门亲事好剥夺她的“克劳福德”姓氏。
在乘坐马车前往奥尔多兰领地的旅途中,梅尔菲娜始终没有落泪。
虽然最终未能获得父母的爱,但她坚信自己习得的教养与仪态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更何况,父母并非像丢弃垃圾般把她随便塞给富商或富裕的男爵、子爵等下级贵族当续弦。
未婚夫奥尔多兰公爵亚历克西斯二十五岁,与十六岁的梅尔菲娜年龄差尚在合理范围。
这位鲜少离开领地的公爵,其俊美容貌与守护国家免遭魔物侵袭的武勇传说在王都名媛间广为流传。
作为与王室有血缘关系的公爵家主,年纪轻轻便镇守边疆的他堪称国家重臣。
对侯爵千金而言,这桩婚事门当户对。
原生家庭未能给予的爱,或许能靠自己组建的新家庭获得。
即便政治联姻的丈夫不爱自己,只要生下孩子定能获得骨肉亲情。
无论遭受多么冷酷的对待,梅尔菲娜始终深爱着父母,更是在目睹父母与弟弟其乐融融的景象中长大。
况且弟弟鲁道夫是少数真心敬爱她的人,成为这个家中屡遭排挤的梅尔菲娜难得的慰藉。
若自己生育,定要让孩子们多些兄弟姐妹。
履行贵族夫人的职责,在儿女绕膝中生活———想必会很快乐吧。
“曾几何时,我也有过这般天真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