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叁,壹,肆。
这不是普通的数字。
顾长安前世作为法医,配合经侦部门办过无数大案,对这种隐秘的记账方式再熟悉不过。
这是账本的坐标。
第七卷,第三册,第一页,第四行!
户部亏空案的秘密,就藏在这串数字背后。
找到了它,就等于扼住了那只藏在侍郎府血案背后黑手的咽喉。
一股冰冷的兴奋感,顺着他的脊椎一路向上,直冲天灵盖。
然而,这股兴奋很快就被更加冰冷的现实浇灭。
他是什么身份?
一个不入流的仵作学徒。
他要去哪找这本账册?
户部,大靖王朝的钱袋子,防卫森严的官署重地。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仵作,就是一只苍蝇,未经允许也休想飞进存放卷宗的案牍库。
他空有地图,却找不到进入藏宝洞的钥匙。
更何况,刘头儿那条疯狗还昏倒在巷子里,随时可能醒来。
刑房主簿的警告言犹在耳,那只看不见的黑手,随时可能再次伸过来,而且下一次,来的绝不会是三个不入流的地痞。
压力,如水银泻地,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几乎要将人压垮。
顾长安缓缓攥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八品炼肉境带来的、虽不强大却无比真实的力气。
他不能等。
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将那张写有数字的纸卷,连同那支中空的金钗,小心翼翼地藏入贴身的夹层。
然后,他吹了声口哨。
“吱呀。”
一只巴掌大小、毛色灰败的老鼠从床底探出头,绿豆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
这是他穿越过来后,用为数不多的口粮喂熟的“朋友”,也是他在这座冰冷城市里,唯一的眼线。
“去,盯着巷子口那个醉汉。”顾长安压低声音,“他要是醒了,或者有别人靠近,给我个信儿。”
老鼠仿佛听懂了,吱吱叫了两声,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门缝里。
做完这一切,顾长安披上外衣,推门而出,身影迅速融入了比墨更浓的夜色之中。
半个时辰后,户部官衙的侧门外。
高大的石狮子在夜色中沉默伫立,朱漆大门紧闭,两盏巨大的灯笼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两名持刀守卫的身影拉得又长又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顾长安潜伏在街角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膛里有力地跳动。
他没有贸然上前。
他知道,但凡他靠近大门十步之内,那两把出鞘的钢刀,就会毫不犹豫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需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走进去的机会。
或者说,一个足够分量的“名义”。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藏在衣领深处的那枚玉佩。
三皇子的龙纹玉佩。
这是他手中唯一的,也是最危险的一张牌。
一旦打出这张牌,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将彻底从一个藏在暗处的调查者,变成一个站在三皇子阵营里、被无数双眼睛盯住的棋子。
值得吗?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线索,去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顾长安的眼神闪烁不定。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在户部门前停下。
车帘掀开,一个身穿七品官袍、面容精瘦的官员走了下来。
守卫立刻躬身行礼:“周主事。”
那周主事点了点头,步履匆匆地便要进门。
“等等。”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守卫吩咐道,“今晚案牍库那边,任何人不得靠近,明白吗?”
“是,大人!”守卫朗声应道。
周主事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闪身进了侧门,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缓缓关上。
案牍库!
顾长安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周主事,这么晚了,行色匆匆地赶来,还特意强调不许任何人靠近案牍库。
他在里面做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顾长安脑海中炸开――转移,或者销毁账册!
他的动作,比对方慢了一步!
不能再等了!
顾长安不再有半分犹豫。
赌了!
他从阴影中大步走出,径直朝着那两个守卫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坚定,那股属于八品炼肉境武者的精气神,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站住!”
果然,他刚一靠近,两名守卫便立刻警觉,交叉的长刀瞬间拦住了他的去路,冰冷的刀锋在灯笼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来者何人?深夜擅闯户部重地,是想找死吗!”其中一名守卫厉声喝道。
顾长安停下脚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手,将那枚一直藏在怀里的龙纹玉佩,举到了两名守卫的面前。
玉佩温润,在灯光下,那栩栩如生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两名守卫的呵斥声戛然而止。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脸上的凶悍与警惕,在短短一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骇与恐惧所取代。
其中一个守卫的腿一软,握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跪下去。
“扑通!”
另一个守卫已经双膝跪地,额头死死地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不知是殿下驾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